格林德沃这样的口吻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折节下交了。Voldemort还真有些受宠若惊……特别是在他自以为稳操胜券实际上却被格林德沃棋高一着后,因此,他几乎是用一种分外诚挚的语气表态,”您这说的是哪里话,我当然求之不得。”
“很好,”格林德沃满意的点点头,“你几年前的那些疯狂行径我就不多费唇舌了,相信你也是发现了自己的错误才会在这几年有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坦白说,如果不是看到了你的改变,今天这一面我根本就不会和你相见,更别说什么合作了。”
Voldemort面色不动的洗耳恭听。
“你的迷途知返打动了我,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而产生这样喜人的变化——无疑,我是非常欣喜以及……羡慕的。”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我已经把你当成了我的继承人。
“什么?”Voldemort愕然抬头。
“是的,羡慕,如果当年我也能够悬崖勒马,说不定——”格林德沃锐利的眼睛里头一次有了缅怀和惋惜的神色。“总之,我对你竞选英国魔法部部长稳扎稳打的举动十分满意——你的所作所为应和了人们的心理承受能力,现在的你,比起以前的恐怖统治,是不是更觉得如鱼得水?发出去的指令也有如臂使?”
“……您说得对,”很清楚自己现在所走的这条道路只有眼前老人能够给予建议甚至是教诲的红眼睛魔王脸上是难得的坦诚,“我也是琢磨了很久才明白了这一点——虽然……这样的选择有些违背本心甚至……”
“甚至有些憋屈?”格林德沃含笑补充。
Voldemort哑然,“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
“快意有快意的苦果,憋屈也有憋屈的好处,”面对这个当年自己异常肖似的年轻人,格林德沃的眼睛里有着毫无保留的欣赏,“我年轻的时候没少为一时快意所苦,如今临到老了,在这纽蒙迦徳,反倒有些幡然醒悟,冲动,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格林德沃的这些经验对Voldemort来说无疑十分宝贵(以他现在所站立的高度,已经没几个人能用这样的口吻与他平等甚至带着几分教导的交谈了),“因此,我们要学会很重要的一点,不要让情绪掌控理智,时刻保持冷静,以及,记住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
“……我以为您行走的应该是斩草要除根的路线。”Voldemort发现他从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惊讶过。简直整个世界观都要被刷新了。
“是啊,正是我一直信奉这一点,最后才会被囚禁在这里——这一方我亲自督造用来关押异己的牢狱最后囚住的竟然是我自己。”格林德沃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世事无常的味道。
Voldemort默然片刻,“您可以离开不是吗?我可不相信这小小的牢房能够拦得住您。”
“这是毫无疑问的,”格林德沃的语气十分平淡,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气,“纽蒙迦徳出自我手,它有多少条密道有多少种出路还有谁比我更清楚呢,不过——我从没想过要离开。”
“为什么?以您的抱负怎么忍心在这样的方寸之地虚度光阴?”从那些圣徒异常执着的态度来看,他们从来就不曾放弃过他们的主人……哪像他建立的食死徒,除了一些人外,只能共富贵不能同患难。
“因为这是他想要的,因为这是我欠他的,”格林德沃声音异常平静的说,“今天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从你的神情之中看出了志在必得……只是,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志在必得呢?又是什么让你胸有成竹呢?”
格林德沃连着两句反问让Voldemort面上有些发窘。
“顺着这条线往下锊,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格林德沃端起桌子上的红茶喝了一口,又用中指关节叩了叩桌面,将骤然冒出的另一杯推给了Voldemort。“我和阿不思的交往并没有刻意隐藏过,只要有心人就都能够知道当年的我们发生过什么——更别提,在戈德里克山谷还有一个对我们的过往了若指掌的姑婆……说起来,我那位姑婆现在还健在吧?我至今都记得她用响亮的大嗓门冲着楼上大声嚷嚷,招呼着我们下去吃薄脆烤饼的声音——那是她老人家的拿手好戏。”格林德沃的语气带上了几分怅然和怀念。
Voldemort却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他用恳切的声音道:“据我所知那位夫人除了有点老年痴呆外一切都好……我之所以会获悉您和邓布利多先生的过往,这压根就是一个意外,与您的姑婆没有半点关联。”
——因此您不需要为您的那位姑婆担心,我并没有用非常规的手段对她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当然,我说的是这一世)。
Voldemort在心中暗暗说道。
心中更是毫不犹豫的把自己曾经杀害对方姑婆并且用纳吉尼假扮伏击救世主的往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次轮到格林德沃意外了。本以为Voldemort会知道他和阿不思之间的过往是因为对他那位可怜的·被他们连累的·老姑婆行使了什么不正当的手段——没想到倒是他自己误会了人家。
格林德沃自失一笑,望向Voldemort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歉然,“很抱歉,冤枉了你,汤姆·里德尔先生,希望你不会因为一个老人的无聊揣测而感到伤心难过。”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被人字正腔圆的叫过名字的Voldemort神情有瞬间的恍惚,不过他马上就恢复了镇定,用一种非常大度甚至带着几分自嘲的口吻把这一页翻了过去。
“我也不是头一次背黑锅了,不算上您这一次,就今天早上,在决赛的开幕仪式上,您的那些手下们就很是热情的‘帮’了我一个大忙。”Voldemort耸着肩膀说,“为了避免以后还有人效仿他们的行为,我也只能着重出手教训他们一次——希望您不会觉得我小题大做。”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他们对你的名声造成了困扰,你对他们出手也是应有之义,我当然不会觉得你小题大做,不过——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教训他们的吗?”格林德沃是真的有些好奇——他的那些属下的实力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绝不是谁都能够轻易打败的,可是听Voldemort这样一说,倒像是把他们都狠狠的收拾了一遍,这怎么可能?!
“说起来这都要感谢您,”Voldemort不介意为自己刚才的‘被冤枉’出上一口小气,“如果没有您派人传的那番话,我相信他们绝对会抵死反抗的。”
——直到把你救出来为止。
“原来如此……”没想到原因竟然是这个的格林德沃一时间有些哑然失笑。
“您有一群忠诚的好下属。”Voldemort这话说得绝对是真心实意、发自肺腑。
“……凡事要学会将心比心,我一直都把他们看做是我的骄傲。”格林德沃的这句话明显带着提点的味道。Voldemort怔了一怔,竟然就这样陷入了沉思。
他思考了好半晌,才醒过神来,冲着格林德沃感激一笑,身上凌厉的气势也有明显的收敛。
格林德沃哈哈一笑,“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们就立约吧……你想要选择哪一种?牢不可破誓言还是寻常的契约咒语?”
“寻常的就好,”Voldemort毫不犹豫的说,“如果连您都不能信任我想也没有人值得信任了。”
格林德沃见状扬了扬花白的眉毛,招手把外面静候的费力克斯叫了进来,让他做两人的见证人。
当合作的意向通过魔法契约束缚,Voldemort感觉自己和眼前这位睿慧的智者又亲近了一层,他一脸正色道:“合作愉快。”
格林德沃又是一笑,在费力克斯的震惊中,身体微微前倾,将青筋毕露的大手稳稳的和Voldemort的握在一起。
此行的目的达成了,Voldemort的情绪明显变得放松,他在踌躇半晌后,就认真的开口向格林德沃请教起来。独自一人自囚于纽蒙迦徳的老魔王也乐得为他的后来人传道解惑,一时间这一老一少捧着茶杯竟聊了个热火朝天。
——德国的魔法部部长费力克斯一直毕恭毕敬的随侍在两人身旁。
也是通过这次深谈,Voldemort才发现自己从前错过了什么——这位老者简直就是一座深不见底的宝库,值得人们用一生的时间去探寻和琢磨。
谈话结束后,Voldemort向格林德沃提出告辞。和格林德沃的谈话确实让他受益匪浅,恨不得就一直这样物我两忘的聆听下去,只是他到底还惦记着尚在营地里的西弗勒斯,虽然这样想是在为自己脸上贴金,可红眼睛的魔王依然坚定的认为:西弗勒斯此刻也应该如他思念对方一样思念着他。
Voldemort要走,格林德沃自然不会阻拦,毕竟不是谁都像他这样,已经提前进入了养老阶段,平淡度日。
临到走时,Voldemort站在橡木大门的门口,手还扣着往外拉的大门扣环,“您打算一直这样自我囚禁下去吗?”他声音低沉的问,“一直、一直?直到被梅林宠召?”
“是的,如果他永远都不来接我的话。”已经翻开了一本厚厚羊皮纸书籍的老魔王神色异常平静的说。听从自己主人的吩咐打算送Voldemort出去的费力克斯听到这话身形猛地一震。
“他?”
“是的,我是他送进来的,那么,也只有他才能打开纽蒙迦徳的门,放我出去。”
格林德沃声音里不容置喙的坚定让Voldemort异常动容,只是对那位在他的生命里留下深刻烙印的老人是一个什么样的性格没有谁比格林德沃和他更清楚……
对方根本就不可能重新来到这个地方,更不可能亲自放格林德沃出去!
据Voldemort所知,从那次决斗亲自把盖勒特·格林德沃送进纽蒙迦徳后,阿不思·邓布利多就再没有踏入过德国的边境半步。
“阿尔是个很固执也很死板的人,他从不因为任何事而打破自己的原则,因此……你是我这辈子还能够见到他的唯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