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兢兄无需如此。”已经有些醺然的麻衣士子连忙站起道谢。“不知兢兄有何事相询?还请直言。子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无事,”这解兢言语便捷,“我这人游遍山川,最好打听一些奇闻异事,古怪玄奇,子航兄莫怪。就当是闲聊。”
“依欗听香醉风雨,半因朦胧半由心。”麻衣士子细细将自己知道之事讲来。
这是候仙居的门联,极不公整,也不对仗,但就是这一句,便透露出这位候仙居主人的痴情之意,当真是位情痴。话说这候仙居主人再家中排序第六,上有兄姐下有弟妹,再家孝顺,对外仗义。
可是九年之前,在此地观荷之后性情大变,削发褴衣,破门出家,我记得也就是在那一天这磻湖中的荷花一夕之间消失殆尽。人们都说这候仙居的主人是被荷花精勾去了魂魄。不然为什么在这荒山湖畔修了这样一座候仙居?不然为什么在候仙居旁种上荷花,一住便是九年?刚开始几年日日对着空荡荡的湖面,魂不守舍,一直到三年后的今天,也是六月六湖面上才长出了第一片荷叶。
麻衣士子问道,“解兄,你猜猜看,这第二片荷叶是什么时候长出来的。”
解兢想了想才答道,“这第一片叶子用了三年,第二片即便是时间再少也不会是在顷刻之间吧?到底多久,子航兄就别卖关子了。”解兢收拢了折扇。
麻衣士子竖起大拇指,笑道,“还是解兄高明。一猜就中,不错第一片莲叶长出来后,只是顷刻之间这荷叶便长满了整个磻湖。”
座中很多人都发出惊叹之声,“依我说这湖中的荷花必然与仙人有关。不然怎么会如此奇怪?”
很多人都是赞同这样的说法,麻衣士子说道,“你们以为就没有来过仙人吗?”
“刚开始的时候,只是些不入流的修士,偷偷摸摸,可是无论他们怎么采,不管他们怎么摘,这湖中的荷花就是不见少,莲花永远只有一朵,荷叶总是铺满整个磻湖。一点都没有改变,而且更奇怪的是他们摘下的荷叶莲花,挖出来的莲藕竟然都是真的,平常普通。”
“有没有道德高人来看过?”解兢问道。
“有过,来过两个西方教的高人,一个听说叫药师琉璃佛,折腾了好长时间,结果还是一样。如今还没走呢,听说候仙居主人有慧根要度他入门。你瞧,那里,端坐在候仙居后檐的便是了。”锦衣士子示意解兢往候仙居看去。
果然候仙居后檐之下,坐着一个明亮的大光头,疯子俊秀,神态端正,在哪里不言不动,任由风吹雨打。解兢暗暗赞叹一声,好标致的人儿。
“每日早中晚三次念经度化,这和尚倒也算是毅力了得。”
“兢走南闯北,他们来自西方教两位圣人门下,向来以毅力坚韧着称于世。”解兢随口夸奖一句。“但是之前不是说是两人吗?还有一个呢?”
“这就是说他毅力了得的原因。你等着看看,午时马上便到了。”麻衣士子笑着说道。
麻衣士子话音刚落,郎朗的诵经之声便响彻天地,解兢马上封闭了自己的耳神,他的功力可是不及药师佛多矣,听不得这度化之音。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
药师佛念的是又快又急,可是即便如此,不等药师佛一遍念完,天地间突然淋淋漓漓的下起了小雨,每一点雨声,每一丝风声,一声鸟鸣,一下鱼跃,都发出其一的节奏,打在药师佛念经的节点,似乎这里整个天地都在抗拒指责着药师佛,你就是歪理邪说。
解兢心神不属,这是天地间最纯真的道音,发于自然,没于天地。解兢终于明白自己为何在这小小的弹丸之地,竟然聚集如此多的修士,原来等待的便是这一刻。难怪这里如此多的凡人,以药师佛的功力道行,竟然没有一人被度化。
药师佛念不过十句,便满身汗水,再也坚持不下去。
解兢隐隐听到四周的叹息之声,“才这么一会,越来越短了。”
因为药师佛的诵经之声消失,天地间的声音恢复平常,再也听不到那美妙的道音,解兢心中忍不住也有怅然若失之感。
药师佛看着候仙居前面的莲花,依然平凡,但是药师佛相信一切的根由便是这莲花,药师佛观看良久,从怀中掏出一粒莲子,定了定神,抛入口中,一口吞了下去。
不片刻靡靡诵经之声再次响起,天地间的道音再次响起,众人都是沉醉其中,当然除了药师琉璃佛。
谁也没有发现,天空中的雨水越下越大,雨水尽皆变成了红色,道音变得微不可闻,沉睡了湖畔所有的人,无论仙凡。药师佛陡然长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候仙居旁边的荷花,雨越下越红,荷花越来越白,发出白玉一般的光芒,在重重红色有如雨水一般的背景下,璀璨的惊心动魄,血水一点点的从药师琉璃佛的身体中抽离出来,药师佛放眼望去,一边隐藏的几位佛门弟子都是和自己一般下场,哎,怪自己太贪心。舍利中的元神之气已经被一点点的抽离,望着那朵美轮美奂的莲花,在这天地间是独一的丽色。药师佛大喝一声,破碎了自己的舍利,一点真灵窈窈冥冥直投封神榜而去。恍惚中似乎有人在轻笑。
药师琉璃佛的肉身尽数粉碎,融入血水之中。佛家讲究九九归真,这次带来的弟子一共八十一人,此次全部厄难,身体无声无息的化为血水。上榜只得三成,共计二十九人,其余的尽皆真灵不存,算是彻底堕如轮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