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门之隔,似乎两个世界。
门外父子的对话,悉数进了木槿的耳朵,她就像是没有听见似的,此刻正扶着莞儿坐起身喝水。
喝了一口水,莞儿皲裂的嘴唇得到了缓解。
也是因为嘴巴没有之前皲裂的时候张张嘴就疼了,被木槿扶着躺回床上的莞儿,此刻小幅度张嘴问她道:“东家,门外的那两个人,是你的丈夫和儿子吗?”
儿子倒是她的,丈夫尚在在考虑。
木槿心里这样想着,只微微地对莞儿回了个不愿回答的笑容,她便转过身去给莞儿端,她刚才在路上经过时候买的吃食。
“东家,看你仍旧梳着姑娘家的发型,我一直以为你还未到及笄年纪,没想到你都已经成家了,还有了那么大的儿子,真是太令人羡慕了。”
“……”她只是不想回答,怎么就在莞儿心里面成了那么个意思了,真难整。
不过,木槿有时候对不熟悉的人很懒,懒得解释。
知我者,为我心忧。
不知我者,我搭理你作甚?
“东家,你跟你相公怎么认识的啊?虽然我没有看见他的人,但是听声音,他似乎是个很有作为的人。”
有没有作为,还能听声音?
木槿原本不想多费唇舌来着,但是现在姐妹如此谈话,她觉得她要撑不下去了。
“莞儿,那男的与我不熟,以后不要说他是我相公,这样对我的名声不好。”这样的解释,听着似乎是在解释,实际上不过是木槿叫莞儿别再好奇她的事情了。
在倾心楼待了多年的莞儿,察言观色不能说是楼里最好的,但是也多少会些。
木槿这话说的明显,她就算是想听不懂都难。
尴尬着一张因为受伤而略带病态白的脸,莞儿躺在床上不在开口,似乎困意来袭,双眼也在缩小开合的范围。
看莞儿一个人住在这客栈里,喝水也不能,如厕也不能,木槿原本打算离开的去意全消。
她把自己的外面的罗裙全都脱了,只留下里面的中衣,便躺在了莞儿身侧。
原本还昏昏欲睡的莞儿,感受到木槿躺在了她的身边,刚才忽然生出的困意全无,又来了精神似的,翻身面对木槿:“东家,你与那男人不认识,为何跟在那男人身边的小孩儿,一会儿叫你娘亲,一会儿叫他爹爹呢?”
姑娘,扎心了。
这个问题很犀利,瞬间秒杀所有她前世电视报纸上看到的娱记采访啊。
可是,这个世界上,不是你提出问题,我就得回答你的。
“你不困?”木槿目光冷凝,“身上的伤也不疼了?”
莞儿不大明白木槿的意思,一脸问号地看着与她近在咫尺的木槿:“东家,我被打的地方估计都烂了,疼的钻心,哪里睡得着。”
……看你平躺,还以为你伤口痊愈了呢。
“那么疼吗?”
莞儿听到木槿问她,连忙点头:“特别疼,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疼。”
“刚才怎么不说?”都躺下了才说,她还得起来去取。
已经入冬了,虽然吴国的边城属于四季温暖的季节,但是凛冽的寒风依旧如番邦那冰天雪地的冬日严寒气候一般刺骨。
莞儿听出木槿话里的意思,她的尴尬再次从心底蔓延开来:“刚才……也不是很疼,我就没有说,以为忍忍就能够忍过去了。”
“所以你就平躺着,打算来了以毒攻毒?”
东家,你这是在报复么?一定是在红果果的报复吧?
尴尬加上尴尬,忽然就负负得正,莞儿脸皮骤然厚实了起来:“以毒攻毒,对,我刚才就是以毒攻毒,打算用疼的方式来麻木疼痛感。”
“那你还挺厉害的,居然没有把自己疼死。”
嘴里说得很刀子,木槿行动上却很暖心,当即就从床上走下来,去给莞儿取她外衣袖兜儿里的金疮药。
不过,这次的金疮药不是白术出品的了,没有白术的那个见效快,抹上之后还会有些火辣辣的灼伤感。
“忍着点儿,这副药上过之后,保证你明天能够活蹦乱跳的。”
“东家,你之前给我上那个药的时候,也说过类似的话。”莞儿一边龇牙咧嘴地忍着上药处的疼痛,一边还努力地同木槿说话。
木槿也不知道这姑娘是不是因为家里的事情,脑子一时这么想不开,就非得言语上同她过两句才能舒心,便默默地上药,不再同莞儿多言语。
然而,这世上的事情,不是你不参与,旁人就不会把你拉进来的。
莞儿得不到木槿的回应,她也不顾上药处的疼,登时转过身问木槿道:“东家,你怎么不理我啊?不会你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了吧?事情是这样的……”
“看来你这伤势好了许多,并不需要我留在这里照顾你。”
把手上最后的一点儿药,全都上在了莞儿受伤最重的位置,木槿便用绢帕擦干净了自己的手,下床取了自己的罗裙又全部穿好:“那我就先回去了,你自己晚上一个人住在这里,有人敲门不要开,没事儿也不要出门。渴了饿了,桌子上有吃的喝的,你不需要喊小二了。”
木槿的动作那叫一个一气呵成啊,完全没有给莞儿挽留她的机会,甚至连莞儿插言的空隙都没有。
“好了,就这些,你赶紧休息吧,我走了!”
“东家……”
莞儿终于有了机会出言挽留木槿,奈何佳人去意已决,哪怕已经听到背后莞儿在喊她,她也假装没有听见,火速迈出了门槛,然后又急哄哄地关上了莞儿房间的门扉。
然而,她刚从莞儿的房间门走出来,就听到背后一道人语响:“竟然出来了,我还以为得在门外守一夜呢。”
就那童稚带了些早熟的声音,都不需要回头,木槿便知道,她儿子蹲在这间客房门口许久了。
倘若她今晚不出来,她的心肝宝贝儿子,就得站在这里等一夜。
但是,她的夜儿言辞之间充满了不愿意苦等在这里的意味,那么他为何偏偏又等在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