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凉凉,轻轻吹动。树下不知何时已多出一个人,他站在贴树根最黑暗的地方,这个位置可以看到前面灯火通明的大营,而大营里的人却看不到他,就算走得很近也未必能看到他。
二更半,快三更。
小七悄悄的从房间后窗出来,她平时像个弱女子,今夜从后窗出来时的轻巧却绝不是个弱女子能做到的,她的轻功不弱,在江湖里可入二流。所以,守在门外等候吩咐的丫鬟并不知道,她已经从后窗悄悄的出来。
她从后窗出来一直往前走就能到老树下,没走出去多远就被黑暗中出来的几个人围住,有人低声问:“口令。”
“飞龙在天”小七说,那人回答:“潜龙在渊”,接着又听那人道:“是谁?”
“小七”小七回答,几人纷纷抱拳行礼,那人笑道:“原来是七姑娘,不知七姑娘这么晚出来做什么?最近几天夜里不太平,姑娘若没事,还是回房去吧!”
小七说道:“睡不着,出来走走,你们不用管我,各自做自己的事就行。”
那人道:“那我们退下了。”说着悄无声息的隐入黑暗之中。
小七继续往前走,没一会又有人出来围住她问口令,只有说得出口令的人才能随意行走,虎公子每天都派人来告诉小七口令,免得她出门的时候被人遇到说不出口令而遭遇不测,今晚刚好派上用场。
她走到大树下刚好是三更,往常大树上有五个暗哨,有人接近,他们就从树上悄无声息的飞下围住来人进行盘问,今夜却没有人下来盘问。
小七不知道树上有暗哨的事,她若知道就不会那么镇定的来到树下等候约她出来的人。她四处张望,并没有看到人,就在她以为,那人没有来的时候,她听到一个声音在她背后说道:“你来了。”
她转过身去就看到一个白衣少年,从树叶缝隙透下的月光落在少年的身上,当她看到少年的脸的时候,神色大变,仿佛羔羊遇到恶虎般惊慌失措。少年淡淡的,轻轻的说道:“我并不是来对付你的,你不用那么害怕。”
她努力平息内心的惊慌,过好久才说道:“你没死。”
少年说道:“我本来已经死了,可又活了。”这句话实在让人难以理解,少年也不想解释,那几天发生的事太奇诡,他不想提那几天的事,于是说道:“你若想离开,我带你离开,你若要留下,你便留下。”
小七问道:“你能带我去什么地方?为什么想带我走?”
少年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带你离开这里,你想要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
小七面色又一变,问道:“是他?”少年回答:“是。”
小七又问:“他死了。”少年回答:“是,他死了,他死前嘱托我照顾好你,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只要你不愿意,谁也别想逼你做不愿意做的事。”
小七长长叹口气,说道:“你走吧!”
少年问:“你不走?”
小七说道:“我跟着你走,只会死得更快,你自己都不能顾全,还想照顾我。”
少年说道:“好。”话音落下的时候就消失了,如鬼魅一般。小七从惊讶中回过神就往回走,她并不想别人知道,她在这里滞留太久。
房间里黑漆漆的看不清,小七从窗外掠进来摸着黑走到桌前刚准备摸桌上的火石点油灯,桌上的灯就突然亮起,小七就看到笑坐在桌前的虎公子,接着就听虎公子说道:“这么晚了,你去什么地方?”
小七故作镇静说道:“没,只是睡不着出去走走。”
虎公子笑道:“今夜才知道,你竟会轻功。”小七微微一愣,说道:“我与习武的人待的时间久了,自然就会些轻功了。”
虎公子说道:“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小七道:“公子请问。”
虎公子道:“你是想活想死?”
小七又一愣,随即回答道:“当然是想活了。”
虎公子道:“那么,你最好把今晚做的事,见的人,说的话都说清楚明白,不然……”话戛然而止,威胁之意不明而喻。
小七道:“好。”
虎公子又转变主意道:“你写在纸上,以防隔墙有耳。”
虎公子拿来一张纸,亲自替小七研墨,小七提笔开写。
小七写好虎公子就拿起揣进怀里,除虎公子和她,没有人知道她写的是什么,她是否把今晚发生的事都一字不误的写下。
“睡吧!”虎公子说:“明天还要赶路。”
小七道:“好。”说着走到床边解衣欲睡,虎公子早已经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轻弹指灭掉桌上灯,整个房间又陷入漆黑。
虎公子对守在门外的丫鬟道:“仔细看着,不要出差错,若是出差错,拿你是问。”
丫鬟当然不敢看得不仔细,一夜都小心盯着,听着房间里的动静。
柳镇是方圆三十里最繁华的小镇,离黑水沼泽只有三百里,快马半天就能赶到黑水沼泽。最近几天柳镇来往的人比较驳杂,大多是几个大势力来回送信的弟子,还有一些是听闻青玄天在黑水沼泽,特意前来对付青玄天,想拿青玄天的人头去换几大势力丰厚的奖赏,从而攀上大势力,水涨船高。
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阿杜在柳镇上出现了,他没有骑马进镇,而是走着进来,尽量减少别人的注意,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已经到这里了。青玄天在黑水沼泽的消息一个月前就听说了,他实在赶不过来,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办。
三天前办好事,他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一路上听说青玄天死在雷劫之中的传言,他并不太相信,他对青玄天活着抱有很大的希望。青玄天怎可能轻易就死了,区区天劫,真能要他的命?
柳镇的好客栈很多,阿杜却住在最偏僻,最差劲的一个客栈,他身上穿的衣服刚好配上客栈的差劲,他看起来就是流浪在街头巷内,伸手乞讨的人。
客栈老板对他这种人并没有好的脸色,他进来的时候只是斜斜看他一眼,冷冷淡淡的问道:“干什么?”
“住宿。”他也不愿多说。老板说的更少:“一两。”
他掏出一两碎银子放在桌上,老板收起银子说道:“跟我来。”说着先上楼,他跟着上去,走到楼口的时候,碰巧有个少年下楼,两人碰个正着。
少年呆呆看他一会,没说什么就下楼,他感觉到少年身上转瞬即逝的杀机,觉得很奇怪,正想间,听到老板在楼上喊,他应声快步上楼走进房间。
很简陋的房间,一张床,一床被子,一张桌,一个凳子,你若能找出别的用具,真就厉害了。
江湖里走惯的人有床睡就不错,自然不会挑剔,一两银子花得物有所值。
这时,他总感觉有双眼睛在背后盯着,扭头从敞开的房门看出去,目光所及的地方并没有人。
他扭头回来的时候,那种感觉又油然而生。
行走江湖多年的直觉告诉他,有人盯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