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姨。”云溪把装着鱼汤的盒子放到一边,礼貌地朝坐在母亲对面的袁莼微笑道。
“你来了啊。”袁莼高兴地对她笑笑,转头却是朝着张翠感慨道“你以前还老和我说,云溪天性好动,不爱听话,看看,都为你煲汤送饭,简直是让我羡慕死。”
张翠无奈地瞅她一眼“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你怎么还记得。那我说我家云溪天生生意人头脑,学什么会什么,你怎么就不记得,非当着孩子面戳我老底!”
云溪感概,这才是真闺蜜。她可从来没见过张翠在外面对谁这么娇嗔过。不过,这位袁姨的话其实也没错。她在重生之前,这位正主,怕是压根不仅“天性好动”这四个字好形容的。
不过,当着长辈的面,她自然不会多嘴。指着满桌子佳肴,给张翠凑趣“这么多好吃的,妈,估计你这趟出院,体重都能往上蹭一点。”
“你吃过没?你袁姨可是轻易不下厨的,正好,咱们一起尝尝她手艺。”张翠一边指着餐桌,一边往云溪身后瞟了一眼。
云溪哪里不知道她想什么,“找子墨?我让他回去休息了。”
张翠点点头,还算女儿懂事,没有一直霸着他。
说话间,三个人愉快地解决了午餐,当然,云溪带来的鱼汤也喝掉了大半。
“医生说两点的时候会来查房,你们不用老陪着我,房里这么闷,你们出去转转吧。”张翠吃得有点撑,正在说话间,冷国翼带了一篮子水果进来了。看见袁莼坐在床边,他明显一愣。“不是说下午过来的吗?怎么这么早?”
“呆在酒店里闲着也是没事,借了地方烧了点小菜,正好来陪陪她。”说话间,她收起食盒,“既然你们一家子都在,我就先走了。”袁莼摸了摸张翠的手臂,轻轻道“好好养病,我晚上再带好吃的给你。”
张翠也不和她客气,高兴地点点头“去吧去吧,下午先睡一觉,休息好了再来。”
这么不见外,和平常矜持高雅的作风截然不同,就差摆明要人家来当厨娘贡献美食了。
云溪不得不感叹,果然,通家之好。
袁莼走了之后,冷国翼从篮子里拿出一只苹果,正准备削皮,云溪却接了过来“医生说现在只能吃些易消化的,妈刚吃完饭,估计现在也吃不下东西了。”
张翠赶紧点头,刚刚为了给好友捧场,她简直是超常发挥,现在是一丁点东西都吃不下了。
冷国翼无奈,帮她调整了一下靠枕,才道“晚上少吃点,和她你还客气什么。”张翠脸上少有地露出一丝红痕,偏了偏视线,去瞧云溪。
云溪在一边整理东西,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医生两点过来,准时复查。果然,没有什么问题,只叮嘱了好好休养,大约一个星期便能出院。
三人心情顿时大好,开了电视,一边换着频道随意浏览节目,一边聊天,一个下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五点左右的时候,张翠便催云溪回家休息“我这什么事情都没有,你呆在这也无聊,回家好好睡一觉。”父亲也在一旁点头。
云溪心想,袁姨来了,他们三个同龄人正好坐在一起聊聊往事,自己坐在这里,的确有点煞风情,更何况,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离开医院,云溪脸上淡淡的笑意转瞬消失,目光倏然一变,眼底闪过一道深色,眸色乍暖还寒,经过她身边的路人脚下一顿,顿时有种冰凉刺骨的错觉。再转眼看去,刚刚那个年轻女子已经离开,当即摇头,觉得自己绝对是幻觉了,谁家小姑娘会有那么重的杀气?
云溪驱车回家,第一时间给冷偳打了个电话过去。果然,自家兄妹,心有灵犀,电话刚响了一声,就立马接通“婶娘的身体没事了吧?”
“恩,医生都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了。爷爷也是,只要保证休息好,很快就能出院了。”
“那就好。”冷偳放心下来,随即声音一沉“是准备现在就走,还是让峤子墨直接让人把他带过来?”
“让他回b市,好搬救兵吗?”云溪凉凉一笑,手中拿着证件,目光却是落在某处“我马上往机场走,你现在出门,待会我们机场见。”
冷偳心中盘算了一遍,的确,在香港虽然不能全算他们的地盘,但乔老更不占优势,没有强有力的依仗,想要轻易揭开这次,做他的春秋大梦!
“好,我一会就到。”
挂了电话,他刚要出门,忽然想都一件事,迟疑了两秒,终于还是拨了一个电话出去“,你现在在哪?”
这几天其实一直呆在b市,明知道云溪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找他,他却不愿意这个时候回欧洲。冷偳打来电话的时候,他就知道,他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短暂的沉默后,他轻轻地开了口“你们准备现在去香港?”
当初,乔老设计冷家被调查,身为帮凶的詹家被云溪彻底颠覆,如今举家发配边缘,另一个帮凶张先生却是更绝,因权力之争惨败,商业帝国转眼间凋零分崩离析,最后竟是被亲孙子监禁,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而乔老,作为真正的始作俑者,本来就是云溪要对付的敌人,更何况,这次张翠的事情太过凶险,她甚至连让峤子墨把人带到b市都不愿意,到时候会做出什么逾举的事情,简直想都不敢想。
“你把航班号告诉我,我现在就过来。”想都没想,直接打开房门,就要往外冲去。
“?”背后的叫声却让他忽然止步。
倚在靠椅上的雍容女子拥有一双空灵的眸子,虽已被岁月刻上了痕迹,却如一弯泉,让人望进去便再能沉静其中。
女子定定地望着他的脸,良久,轻轻一叹“以前我曾经惊讶,竟然有女人能让你上心,可是……。”她虽同他父亲已经离婚,对自己这个儿子却十分了解。这么多年来,不是没有女人出现在他身边,只是很快就会消失,如朝阳下的露珠一般,转瞬即逝。那时,也是经常看到儿子接了来自国的电话后,总会静静地坐在窗边,出神良久,曾不止一次地庆幸,或许,儿子的姻缘终于来了,却没想,对方,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人“她毕竟已经有爱人了。”越是陷得深,越是弥足深陷。当年,她犯过的错,她不想自己的儿子再经历一回。
脚步僵住,忽然回头看向徐爱蓉。那目光很复杂,像是什么要破口而出,却是堪堪僵在嘴边。
良久,他不过挑起一个苦笑“以后,我会和你解释。”
说罢,再不顾忌任何,转身离去。
徐爱蓉静静地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有种怪异的感觉萦绕在心头。或许,回到国内是个错误的决定,一开始,她就应该一直呆在国外,再不踏上这片土地一步。
盎然抬起脸,她静静地闭上眼,谁也无法看见,她闭眼的前一刻,目光中闪过的恍惚和无奈……
乘车到达机场的时候,云溪和冷偳都已经到候机厅了,望着大步走来的,云溪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冷偳身上,后者摸了摸鼻子,尴尬一笑“毕竟,他在香港的人脉不错,或许能帮上忙呢。”好吧,这只是其中之一,另一个原因,是实在不忍心看他一个人被晾着干着急。说到底,之前自己太冲动,冤枉了别人,怎么说,也要将功补过。
云溪懒得去管冷偳脑子里的脉络到底怎么长的,望着淡淡一笑,“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一路上,再无言语,她闭目养神,却让整个头等舱的气温微微发凉。
冷偳轻轻凑到耳边嘀咕了一句“婶娘自小就宠她,这次,乔老是真的触到逆鳞了。”想当初,云溪在家骄纵刁蛮,老爷子虽然是护着,但到底还隔了一层,她爸爸又是那么一个威严冷肃的人,要不是婶娘从头到尾拦着,早不知道要出什么事了。
“是吗?”低低呢喃了一句,似是自言自语,又似乎在反问。声音太小,以至于坐在旁边的冷偳都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亦恢复了一派平静,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室内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英俊立体的五官越发显得深邃,美得近乎有些超越性别的精致,让冷偳都不得不暗自惋惜,这样的人,当真可惜了……。
到达香港的时候,三人走出机场,冷偳提前安排的人果然开了车过来接机,只是,一路上三人都极为沉默。
云溪看了一眼司机开的方向,最先打破沉静“乔老现在在哪?”
“就在我们别墅里,峤子墨安排了人二十四小时盯着。”冷偳回答道。
他们赶着回b市的时候,未免夜长梦多,直接将乔老放在自己地盘上,避免一切他能和外界接触的渠道。只是,他到底还是有点担心,当时,乔老既然能叫来那群黑衣人,会不会……
到达别墅的时候,冷偳总算把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别说金蝉脱壳,玩把戏,在这间别墅里,乔老和分别单独关在两个不同的房间里,门外各有人把手。自那天彻底与划清界限之后,就已经崩溃了。云溪她们三人从楼梯口经过的时候,只感觉到关着的那房间里静悄悄的,什么反应都没有。
侧头看去,门口的人轻轻地推开房门,却见她一个人坐在地上,似哭似笑地拿着枕头,一点一点地咬着。牙龈已经一片血迹模糊,她却似乎不知道疼一样,痴痴傻傻地笑着“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呵呵,呵呵呵……他不要我了……”
癫狂崩溃的脸上,眼泪鼻涕一片模糊,让人再也找不出当年参加选秀荣获亚军时的丝毫风情。
“会不会装的?”冷偳皱眉,始终觉得,几天之内就情绪失常到这个样子,实在太过离奇。连被小开强迫拍摄情爱录像都没能逼疯,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神志不清?
云溪瞟了一眼,却是摇了摇头,“是真疯了。”否则,绝不会在自己痴心爱恋的人面前露出这样尴尬丑陋的模样。
目光只是在面上轻轻带过,眼眸所及,似是没有任何异常一般,脚步依旧往楼上走去。
饶是冷偳,此刻亦觉得心头一凉。
云溪站在远处,见此,嘴角却是微微一勾,露出一个薄凉的笑容。
门被从外关上,又是一个人坐在房内撕咬着枕头,像是个痴儿一样,呵呵,呵呵,不停地笑着。
三楼,最里面的一间屋子,守了四个人,面无表情,神色平静,仿佛,任何事情也无法撼动。见到云溪一行三人走来,极为有眼色地将房门打开,微微让出入口。
里面,一片亮堂,一头银丝白发的乔老不过几天不见,竟然苍老得这般厉害,被反手绑在椅子上,双脚也被固定,除了一张嘴是自由的,全身上下都被封住。
如果说,这一摊还算是人的话……。
云溪望着乔老被峤子墨卸了下巴始终没接上的样子,竟是目光柔和一笑,顿时,立在门外的几个人,都觉得浑身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