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达最近很郁卒,非常的郁卒。
他自己被软禁在府中不说,自己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一双儿女居然双双爆出丑事,而且这丑事都传遍了金陵城,阿月和阿辰的名声算是毁了。
沈达心里非常的不爽,他怀疑是有人故意陷害阿月和阿辰的,而他最大的怀疑对象,就是他那个已经断绝了父女关系的女儿沈叠箩。
至于原因嘛,也很简单了,就是因为外一营的事情,沈叠箩怀恨在心,所以要报复他。
他已经让管家去查证了,只要查到这件事有一点儿蛛丝马迹显露是沈叠箩搞得鬼,等到他度过眼前的事情后,必当要找机会回敬她的。
“国公爷,奴才把事情都查清楚了。”
管家回来禀报,沈达听了忙问道:“事情怎么样?是有人在背后搞鬼吗?”
管家道:“奴才调查清楚了,国公爷,没有人在背后搞鬼啊。大少爷和大小姐确实做下了那些事。玉莲和玉环确实跟大少爷在一起好久了,而且,玉莲还怀了身孕了。而大小姐和表少爷也确实在一起,奴才奉命去问,大小姐和表少爷都对奴才承认了,说是确有此事。大小姐还要奴才跟国公爷说,她想要跟表少爷成亲,请国公爷成全。”
“混账!”
沈达气急了,当即就摔了个杯子,又问管家道,“长公主呢?她去哪儿了?”
盛怒之下,沈达都已经忘了秦氏被传唤到府衙里去了。
管家见沈达如此,忙答道:“国公爷息怒。长公主殿下往衙门里去了。衙门里的长官说,要问问长公主殿下在赌场放利钱的事情,顺道还有些其他的事情,具体的奴才也不是很清楚,只能等长公主殿下回来才会知道了。”
提起这事,沈达又有些恼火。
秦氏被传唤去府衙里去审案已经连着好几天了,之前是他一连好几天被带去大理寺衙门受审,现在倒好,他的案子审结了,秦氏的案子又在刑部开审了。
当初沈叠箩唆使皇长孙来抢夺家产时,皇上是站在了沈叠箩那一边的,当时他气愤不已,觉得皇上太过偏袒沈叠箩了,结果皇上说秦氏的那些话,让他一下子有种受到打击的感觉,他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秦氏背着他竟干了这么些事情,这也就难怪被皇上警告了。
那会儿沈达确实很生秦氏的气,但想着这么多年的夫妻情意,再加上秦氏除了这个也没犯什么别的错误,而且把一双儿女调教的这么好,沈达觉得这么一点儿小错误还是可以原谅的,所以,就嘱咐秦氏不要再这样了,然后就把此事给放过了。
可结果怎么样呢?
秦氏压根就没有收敛,还是继续在做那样的事情,而且重要的是,他的一双儿女,也并非是他所知道的那样。他的生活,他的骄傲,全部都是建立的虚假的幻象之上的!
“混账!混账!”
沈达怒骂了两声,对着管家道,“去把那两个孽障给我绑到小祠堂去!我要亲自问他们!”
管家答应着,但并没有立刻前去,他又道:“国公爷,您让奴才暗中查证的另外一件事儿,奴才也查证到了。”
“奴才查实,当初二姑娘和朱大人说的那番话实际上并不是像外头流传的那样,原话是这样的,奴才学给您听一遍。然后,还有就是二姑娘那一个月里做下的那些事情,奴才查到,有很多事情都有长公主身边许嬷嬷插手的痕迹,并不是二姑娘自发做下的。就说那天九公主带着众公主出门,就是因为长公主进宫了,说二姑娘去逛的那家首饰店的首饰很好看,九公主才去的。这些都是奴才拿到的供词,国公爷您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不过这些事,当初奴才并不知情,做这些事的人都是长公主殿下带来的人,并不是奴才手底下的人,所以奴才不知情,也是奴才失职了。”
也难怪国公府的管家这么说了,这管家也曾在沈达军中谋职,后来受了重伤被救过来后,就不能再上战场打仗了,因此沈达就一直将此人带在身边做他府邸的管家,从原先的府邸到后来的国公府,一直都是他管理的。
只不过秦氏是当家女眷,好多事儿都是秦氏做主,而且秦氏也只用她的人,因此管家的实权并不多,但如今查证这些事情,管家还是能够做到的。
这些事情,都是沈达在吩咐他去查证沈和月和沈康辰事件的时候一并吩咐的。
沈达原本对秦氏没有丝毫的怀疑,但出了这些事情,沈达对秦氏的信任就降到了谷底,他就想起沈叠箩和秦非邺当时说过的话来了,这会儿仔细想想,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能有多坏呢?
他就觉得是不是秦氏真的在其中做了手脚了,如今派人一查,果然就如沈叠箩和秦非邺所说的那样,秦氏在里头做了手脚,沈叠箩所做的那些事情里,除了因为她自己本身性情顽劣之外,多半都是被人刻意引导才会有这样的结果的。
沈达越看管家拿来的供词,心中越是恼恨秦氏。
“毒妇!毒妇啊!”
这秦氏不但坑害了她自己的一双儿女,还把他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小女儿也给坑害走了,导致他们现在父女关系破裂,几乎成了仇人。
这都是秦氏的杰作啊!
沈达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冲到小祠堂去,直接让人将把沈和月和沈康辰绑在春凳上,然后拿起板子就打,就像当初打沈叠箩那么狠,直接就把兄妹俩的屁股都打了个血肉模糊。
沈和月哭晕过去了。
沈康辰疼晕过去了,又自己醒过来了,看见沈达等着一双阴鸷的眼睛看着自己,他心下恐惧,连忙就忍疼认错。
他不认错都还罢了,一认错,沈达又生气了:“孽障!孽障!”
“来人,把跟这个孽子鬼混的小践人给我绑进来,我一并打死了了事!”
反正都是孽障,都打死了,也就眼不见为净了。
沈康辰一听说要打死他最心爱的玉莲和玉环,他就慌了,忙着跟沈达哭求,说玉莲有了他的骨肉,那也是沈家的骨肉,不能就这么被打死了。
沈达听了气了个绝倒,他也是满了四十奔五十的人了,身体底子虽好,但这些时日担惊受怕又愤怒生气的,一时间心脏就受不了,被沈康辰这些话气得眼睛赤红,身上却使不出力气来了,一气之下,甩手就走了。
反正他也是朝不保夕了,这一家子的烂摊子,他也不管了,爱怎样就怎样吧。
至黄昏时分,秦氏才被放了回来。
她得知女儿和儿子被沈达打了一顿后,心里自然是生气的,但在听过沈达打他们的缘由,心里又不免更是生气,这一回不是气沈达,而是气她的儿子和女儿不争气。
秦氏去看过她的一双儿女后,在去见沈达的路上就难过的垂泪,阿月和阿辰再不好,那也是他沈达的儿女啊,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呢?
但说到底,也是她管教无方,阿月和阿辰竟然背着她做出这样的丑事来,让她是又生气又心酸的,总觉得一生辛苦都付诸东流了。
见到沈达,秦氏给沈达郑重行礼,含泪道:“阿月和阿辰都是因为妾身管教无方,妾身给夫君赔罪。是妾身错了。”
秦氏嫁给沈达这么多年了,早年间还没有被册封为长公主的时候,她都是自称妾身的,而建国后背册封为长公主,她就再也不用妾身这两个字了,都是用的本宫,而且这十几年间,也再也没有跟沈达行过礼,她长公主的架子端得很足。
但因为沈和月和沈康辰的事情,她的架子瞬间就塌了,她心里很明白,即便她之前对两个孩子的事情根本不知情,但是她就是做错了。
“你错了?你是堂堂大秦的长公主殿下啊,你怎么会错呢?”
对于秦氏的低姿态,沈达一点都不领情,他阴阳怪气的冷笑道,“你没有错,错的都是别人!”
秦氏站起身来,含泪又道:“夫君生气,妾身可以理解。其实阿月和阿辰的事情,妾身知道的不比夫君早,妾身心里也是很生气的。妾身只恨没有早点发现这两件事,否则的话,妾身一定可以杜绝的,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只可惜,阿月和阿辰做下这样的丑事,他们的名声就全都毁了,只怕将来的婚事也毁在这上头了!”
“你生气?你有什么资格生气?”
沈达忍不住吼道,“你是他们的母亲,他们能有什么事情你会不知道?难道你的首要任务不是应该把阿月和阿辰先教好吗?你看看你,你成天都做了些什么啊?把我的儿子和女儿教成这样,还亏得你是长公主!我呸!”
气急之下,沈达什么都顾不得了,这些日子积攒下来的怒气全都冲着秦氏发了出来,他原先还敬着秦氏是长公主,不愿伤了她的体面,也不愿意伤了夫妻之间的和气,所以不跟她吵,也不发脾气。
但是今天真的是气狠了,这些事情组合在一起,他心中对秦氏怨气爆棚愤怒爆棚,于是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就怎么骂出来了。
“你还说他们的名声毁了,他们的名声毁了有什么重要的!现在整个国公府的名声都被你们给毁了!还说什么别的!要不是因为你的那些龌龊心思,把阿箩给逼走了,还让我误会阿箩,我会做出那些事情来吗?现在根本就不至于这样!这都怪你!”
沈达觉得自己如今这样,都是被秦氏拖累的。于是,他将秦氏做下的那些事情一件一件的都细数出来,一句句毫不留情的数落秦氏,还把管家查证出来的那些供词丢到秦氏面前,让她自己看。
秦氏这些年从没有被沈达如此羞辱过,她根本受不了这个,长期因为长公主的身份受到尊重,她根本就听不得这样的重话,因此,因内疚而起的低姿态一下子就没有了,她的心中因为沈达的而起了愤怒,她也不隐忍挨骂了,心里积攒了这么多年的怨气直接就爆发了出来。
“沈达!你居然还有脸说眼前这局面怪本宫吗?”
“若是当年,你没有被金蕉叶那个狐狸精给迷惑了,本宫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情吗?你当初娶本宫的时候,你跟本宫的母亲说的好好的,将来你的妻子就只有本宫一人,你绝不会再有别人,你会好好对待本宫的!可是结果呢,你做到了吗?”
“本宫不是个小心眼的人,你有侍妾,本宫不管,你要立侧室,本宫也可以不管!可是你要让一个江湖草莽出身的女子跟本宫平起平坐,本宫不愿意!可你当时满心满眼都是那个狐狸精,本宫不能反对,甚至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本宫为了装得贤惠大度,只能对那个狐狸精笑脸相待,可是,本宫心里的苦,你根本就不知道!”
“沈达,本宫知道你不喜欢本宫,本宫也不会阻拦你喜欢别人,可是你对那个狐狸精那么好,那你对本宫这个原配妻子的尊重呢?你压根就不在意本宫,本宫知道你也靠不住,本宫只能用计赶走那个狐狸精,让她在你身边待不下去!”
“结果让本宫没想到的是,她走了,她生的那个小孽障又来了!你又对那个小孽障心心念念,竟然还给她许了家产!沈达,你也太过忘恩负义了些!这些家产,都是你我的基业,是本宫的家产,也只能属于本宫的儿女,怎么能给那个小孽障!本宫当年能赶走金蕉叶那个狐狸精,本宫就能赶走沈叠箩那个小孽障!但是本宫万万没有想到,沈叠箩那么厉害,竟然能得皇上的袒护,而你又这么没用,居然连一个小丫头都斗不过!还栽在这个孽障的手里!”
沈达乍然听见此话,嘴唇都气得发抖了,捂着胸口咬牙道:“毒妇!你这个毒妇!你害我不浅啊!”
秦氏又哭又笑,冷道:“本宫是毒妇,哪又怎么样呢?你也不是纯良之辈!你之前不是还有杀了沈叠箩的心思吗?沈达,你与本宫,半斤八两,都是一路货色!”
沈达怒极生悲,反而没了怒意,只觉满心荒凉,心灰意冷,他漠然道:“长公主殿下,你出去罢。过几天,朝廷对我的处置就会下来,约莫处置会很重。我不想连累你,我也不想再跟你过下去了。等下我会写一封休书给你,你是长公主,皇上再狠,他也不会杀你的。阿月和阿辰虽然出了这样的丑事,但他们都是你的儿子和女儿,皇上也不会下狠手的,你把他们带回你的公主府去住着吧。”
“至于国公府,就这样吧。我累了,请你离开。”
沈达只觉得现在是大厦将倾,风雨飘摇。他知道,这个家算是完了。
秦氏冷冷一笑,眼神里却又空洞狠绝的笑:“沈达,你好狠的心哪!你以为,皇上会允准你在这个时候同本宫和离吗?!”
秦氏的这一声质问,换来的是沈达的冷漠:“既然你不肯走,那我走了。”
有秦氏在的地方,沈达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过了几日,太初帝便下旨,公布了对沈达的处置。
沈达被废黜常山王爵,威武大将军衔,丞相之位被革职,流放大秦最南边的南州做苦役。
太初帝做主,让沈达与秦氏和离,秦氏因放利钱和等等不法之事被罚圈禁在公主府三年,非召不得出府。她的女儿沈和月还有儿子沈康辰都一块儿被圈禁在公主府中,两个人虽然允许进出,但出入都受到了严格的限制。
国公府的宅子被工部收监。
沈达的两个侍妾和他的两个庶子都被没入官奴,送往蓟京给守城军队为奴,终生不得脱籍。
国公府的一干人等,奴才、下人、小厮、护卫全部配发给其余的官员为奴,终生不得脱籍。
沈达此案,牵连人数极广,粗粗算起来,都有两万人,且遍布大秦九州各个州县。而且多半都是军中将官,太初帝考虑不能都动,也不能都不动,因此这些人的处置也都各不相同,每个人都不一样,但抄家问斩的数量不在少数。
此番沈达的案子一完,朝中六部尚书换了三个,除却礼部、工部和刑部的尚书没有换之外,其余三部都换了。
然后,丞相之制也被太初帝废除了,从此之后,朝政不再由丞相总理,而是分摊六部,最后归政于皇帝一人了。
沈达流放的当日,太初帝特许西泉长公主前去送别,让这对昔日的夫妻说两句话,毕竟南州山长水远,再见面只怕就难了。也算是他对西泉长公主最后的一点仁慈。
沈达带着枷锁跟秦氏说话。
其实夫妻两个自那次大吵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过话,此番再次相对,都有一种物尽苍凉,物是人非的凄凉感觉。
沈达先开了口,他看秦氏的眼光,就跟看一个陌生人没有区别。
“长公主,你我和离,这也是好事。这是皇上为了保护你,他也不能让你跟我一起流放,所以,你应该去谢恩。再者,这件事于我也是一个解脱。对你来说,也是一个解脱吧?从今往后,你也不用再跟阿箩还有阿叶争什么了。我沈达从此之后都是孑然一身,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了。”
沈达这些话于秦氏来说,可谓是诛心之论。她听着很是伤心,毕竟在她的心里,还是对沈达有感情的,她不愿意和沈达和离,也不愿意和沈达成为陌路人。
可是她也知道,在这个时候,唯有与沈达和离,她才能独善其身,保住自己和沈达的一双儿女。
“沈达,你就真的对本宫这么狠心绝情吗?难道临别之际,你也不能说些让本宫开心的话?非要如此伤害本宫吗?”
“这么多年的夫妻,你就真的对本宫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沈达沉默许久,才淡声道:“我走后,长公主就不要让阿月和阿辰再出府了。皇上必然是厌弃我了,他们到底是我的骨血,皇上必然也是忌惮的,所以,要想保住他们的性命,只能先安静下来。至于以后怎么走,长公主若是还肯听我的话,那我就给长公主指一条明路。”
沈达定定的看着秦氏,“皇上年事已高,太子重病缠身,这两个人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日子了。最重要的是,皇上和太子是都不会再启用我了,沈家是断不能投靠太子的。所以,我沈家若是想要东山再起,就必须要选个明主投靠。若是有从龙之功,沈家也不至于继续埋没下去。我沈达,或者还有重回金陵之日。最重要的是,阿辰他不会一辈子这样萎靡不振。长公主如果聪明的话,就不要执着于跟我的和离之事了,而是应该想一想怎么对阿月和阿辰的将来铺路吧。”
沈达言罢,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也不管秦氏是否将这些话听进心中去了。
但他的这些话,终究还是泄露了他心底的感情,他对秦氏和那一双儿女,终究做不到狠心绝情啊。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