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觉哐哐拍着胸膛:“今日本就是小人冒犯了郡主,便是郡主不帮我,我也要赔礼道歉的。
说什么条件不条件,真是见外了。”
倒还挺会打蛇随棍往上爬的。
安重华没再多看他,转身回了马车,“你随我来!”
黄觉连忙遣散了其他手下跟了上去。
“老大,三哥的尸体……”
安重华脚步一顿,回过头怜悯地看着黄觉,轻飘飘说出一个让他目眦欲裂的消息。
“这刀疤男当初轻薄你未婚妻不成,失手杀了她。
没想到你以奸为忠,还跟他结拜为兄弟,殊不知你的未婚妻死都不能瞑目。”
黄觉初时未反应过来,片刻后才呆愣当场。
“不……不可能……”
他下意识地反驳,可未婚妻那双含泪而欲言又止的眼眸缓缓浮现在眼前。
那些他想不明白的事情,竟在此刻拨云见日!
怎么不可能!
想明白后,这个昂藏高大的男人泪水猛地迸落,连心头都似有血滴渗出,疼痛得如有火焰在烧灼。
他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牙关紧咬直要咬碎牙根。
“将他的尸体拖回寨子里,此事我定会查个清楚!”
那提起此事的山贼本就后悔自己多嘴,闻言脸色煞白地喊了几个人将老三的尸体扛了走。
其他受了小伤的人,哪还敢开口触霉头。
一行人灰溜溜地回了山寨,只留黄觉一人如丧家犬般跟在安重华身后。
“请郡主赐教。”
安重华丝毫不为所动地上了马车,“继续往前。”
见黄觉老老实实跟在马车旁,如同一个尽职尽责的侍卫,才觉心头那股挥之不散的郁气些微消散。
隔着马车,她忽地开口,黄觉立即凝神去听。
“此处山贼抢匪肆虐,官府剿匪多次也是铩羽而归。
我且问你,此间有多少伙贼人,他们的位置和出入路线,你可清楚?”
黄觉心神一凛,一时没有回答,心底生出浓浓的忌惮。
她问这个做什么?
买她性命的贵人说,她是被赶出临安,死在荒郊野外也无人追究。
可如今看来,她对自己了如指掌,分明是之前便早有准备。
自己的一举一动,和背后之人的谋划,在她面前竟如同一张白纸一览无余。
黄觉哪还敢将她当成一般的闺阁女子来看待。
既然如此,她问出这个问题,显然不是单纯地好奇,而是别有深意。
他不说话,安重华也不急。
斜倚在马车壁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大腿上轻敲,静静等待着黄觉大脑中天人交战的结果。
良久,还是黄觉率先忍不住:“郡主问这个做什么?”
安重华玩味一笑:“替你改运这等费心又没有好处的事,我为甚要做?”
黄觉一哽,无话可说。
安重华又道:“再者说,你的煞气本就来自于前世恶行。
今生你仍旧重操旧业,便是国师道释为你超度,也化解不了你的恶业。”
安重华这段时日悉心研究佛经。
如今说起轮回佛理来,连云娘这等亲近之人都听得一愣一愣,更不用说黄觉这等山野莽夫。
“若要将你一身煞气度化成功,不但要高僧做法,更要你自己放下屠刀,自寻善果。
我方才问你知不知道其他山贼的驻点便是为此。
若你能将其他山贼收服教化,莫说今生的气运,来生也能天地同力,成传世之英豪。”
黄觉的心脏瞬间砰砰狂跳。
天地同力,传世英豪?
他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下小农,也能有如此气运和际遇?
这几个字的吸引力实在太大,大得他此刻口舌生津,头脑一片胀热。
嗖的一声,马车内抛出一个手串。
安重华自车窗内侧过脸,一双威仪无边的凤眸斜睨着他。
“这是相国寺内百年菩提树枝制成的手串,又由国师道释在佛前吟经十年开光而成。
带在身上保你趋吉避凶,煞气难侵。”
她顿了顿,下颔略微抬起,透出压倒一切、无懈可击的自信。
“萍水相逢,这手串就送你了。你若只求平安,现在便立即回你的寨子中去。
若你不甘生生世世跟这落魄邪煞的命格相伴,便照我说的去做。”
马车一路往前,风吹起安重华的发丝,疏离静谧之中,她似笑非笑的神情散漫似轻烟,澄澈若山泉。
这一刻,他很难说,自己是被这个人征服,还是被那番让他热血激昂的话所诱惑。
总之,当他握着手串回山寨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干他娘的!
马车内,云娘崇拜地看着安重华:“郡主快看看我的面相如何,我前世是做什么的?
今生如何才能大富大贵?”
安重华抵着她的额头将她推开,敷衍道:“你前世是一只小肥猪,吃了睡睡了吃,是而今生罚你做小丫鬟。”
云娘噘着嘴,“郡主就会拿奴婢寻开心。”
安重华眼角弯弯,噙着的笑意更加明显。
主仆几人的好心情,截止到抵达桃城那一刻。
云娘掀起车帘。
这就是安家在桃城的老宅。
老宅每年都有安国公府的人修缮打理,前年安老夫人大寿,还专门派人重新修整了一遍。
如今看这高墙绿瓦,气派的府门,果然是一派高门大户的气象。
“郡主入城的消息早就传到老宅了,为何还不打开大门迎接郡主呢?”
安重华示意凌升上前敲门询问。
片刻后,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细缝,内里探出一个年幼的小厮。
“谁人敢在安国公府门前喧哗,赶紧滚!再赖在此处,仔细我叫人打了你们走!”
凌升刷地抽出长剑抵在那人脖间。
云娘怪异道:“不是说,老宅只有平伯一人看守吗?这小厮是哪来的,竟不识得安国公府的马车。”
那小厮惊慌大叫起来:“大胆狂徒,竟敢私闯民宅!
你可知这是安国公的府邸,府上住着的可是临安的贵人,你还敢猖狂。仔细主子诛你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