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若得知实情,不知会难过成什么样子。
他怀着满腹愁思出了安宅,来不及歇息就要去拜访安四老爷,势必要让桃城族人好好对待安重华。
经过茶楼时,却被茶楼中弹奏的曲子吸引得驻足。
那曲烈烈如火,徐徐如春风,簇簇如花团,袅袅如秋歌。
引得他痴狂神往,疲劳尽去。
一曲毕,他回过神来,感慨道:“这想必是桃城第一才女林姑娘谱的曲子吧,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啊!”
“林姑娘?你说的莫不是林盛的女儿?”
管事下意识皱眉,不满道:“你怎能对林大儒直呼其名?”
林大儒?
那人看了管事一眼。
嗯,确定了,是外地来的傻子。
好心解释了一句:“这曲子不是什么林姑娘谱的,而是庄阳郡主创作的。你如今听可是觉得心旷神怡?
须知若是庄阳郡主亲自弹奏,才真真令人沉醉,不知天地为何物!”
这人语气一派自豪,俨然将安重华视为骄傲。
张管事呆呆地看着那人的嘴一张一合。
每个字单独分开他都能听懂,为何组合成句子,他却理解不了呢?
他一脸备受冲击的模样,往安四老爷府上去了。
不同往日的刻薄嚣张,今日的四老爷对张管事格外殷勤。
在张管事说希望四老爷多多照应安重华时,安四老爷几乎是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躬身连连道:“还请郡主对族人多照拂一二!”
张管事:“……”
似乎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这还不算什么。
当他知道桃城文学泰斗林家轰然垮台声名狼藉,林氏夫妻锒铛入狱,林曼桃不知去向后。
他神色恍惚地问道:“这么说,如今在桃城,最备受追捧的竟是郡主?”
安四老爷满脸与有荣焉:“郡主一曲惊人,一手好字更是无人争锋。
当日四时宴上,她说出的那句【以德兼人者王,居其所而众星共之!】更是被桃城无数文人引为圣言。”
说罢又暗戳戳地刺了安国公一句:
“郡主品德贵重,才华横溢,若非国公府狠心将她逐出临安,桃城也不会有此风貌。”
说到这里,他又有些心酸。
若这样出色的,是他的儿子,那他此生便是死也无憾了。
至于那什么妖星的名号,不说还没有传到桃城来。
就算偶有人提起,也会被旁人讥讽。
桃城书生观人以才,更信眼见为实,不屑做那等以讹传讹之事。
若听信传言,便对如此风光霁月的女子大加贬低,不是庸人便是蠢人!
故此,跟那首曲子一起传遍桃城的,还有安重华的美名。
其后自然有安重华的推波助澜。
说来,这还是她跟安清和学到的。
气运这个东西,安清和那么想要,安重华又岂能像前世一样再度拱手相让?
张管事一脸震惊地被安四老爷送出府,站在街上听着满是对安重华的赞誉,恍惚间差点忘了,自己来桃城的目的是什么。
迷迷瞪瞪回了安宅,他正要再去见一见安重华,却被丫鬟们笑呵呵地拦在院子外。
“方才学府任主事家的夫人上门相邀,请郡主去郊外的庄子上游玩。如今已经出门,约莫要四五日才会回来呢。”
张管事不禁又为她的交友广阔感慨了一番。
学府的人,那可是掌管着一城学子科考的,虽品级不高,却极受人尊重。
让张管事深深震撼的安重华,此刻全然将张管事抛在脑后,是火急火燎地出了桃城,往黑石寨赶去!
一刻钟前,黄觉传来急报,黑石寨附近出现十数官差,意图不明!
他在桃城附近驻扎多年,从未见官府的人出现过。
如今收拢了其他山头的土匪,又发现了铁矿,却偏偏在此时发现了官差的身影,叫他怎能不害怕!
安重华曾为他批命,说他亲近者横死,所谋者成空。
难道这一次,他所谋划的,又要在即将功成之时化为泡影?
安重华一接到信,立即便动身出城。
前世,并未听说桃城有剿匪的动作。
不过,她也并未因此而掉以轻心。须知前世今生,因她的谋划布局,有太多事情已经大不一样。
若真因此而吸引了官府的注意,将她的布局提早暴露,可是桩大麻烦。
就在安重华去往城外的同一时刻,安颖初正满心激动地赶来桃城!
算算时日,她已有快三个月没见到二姐了。
这三个月,她先到双山,在硝烟和战火之中接触了最淳朴的百姓,和最豪迈的士兵。
复又带着大批粮食和商品,满载而归一路做生意往临安返回。
得知安重华的去向后,又辗转来到桃城。
经历种种磨砺,现在的她,虽然皮肤不似在临安时白皙光滑,可却踌躇满志。
原本瑟缩平凡的眼睛,如今满是坚毅和自信。
离桃城越近,她越发迫不及待地想将全新的自己展示在安重华面前,让她看到自己的改变。
一想到安重华眼中可能浮现出的骄傲和激赏,她就兴奋得恨不能跳起来大喊三声!
满心畅想兴奋之际,马车忽然猛地一阵,随即车厢被剧烈撞击了一下。
下一瞬,马车门帘上溅起大片血迹。
赶车的马夫如被抽了骨头一般,软绵绵地往马车内仰倒而来,胸前一个血淋淋的破洞,竟是命丧当场。
安颖初霎时脸色十分难看。
马车外刀剑厮打声此起彼伏,一个满脸凶悍的男子猛地撩开车帘,随即目露惊喜。
“哟,这车里果然坐了个女人!哥几个今天守了这么久,终于碰见肥羊了。”
那男子手中的砍刀上,犹有鲜血滴落。
安颖初双目一缩!
这个人,穿的竟然是官府的衣裳!他们不是普通的劫匪?
安颖初在双山战场上见过不少死人,可却从没有像此刻一样,跟死亡离得如此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