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料到他竟丧心病狂至此,当街便敢对书生动手。
噗嗤一声,长刀自腰间而过,惊涛骇浪间无处闪避,划破血肉。
瞬间那书生惨叫一声,血流如注,染得青石砖的地板渗出大片淋漓鲜血。
他动作实在太快,动手又干净利索,好似宰杀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没有生命的木头一般。
几个呼吸间,那书生脸上血色尽去,迅速断了生机。
血腥的一幕让愤愤的书生们恐惧地收了声。
黄禄却好似喝了烈酒一般兴奋起来,提着血淋淋的长刀,唇角竟浮现出靥足的笑意,细长的双眼如毒蛇一般盯着那帮书生。
“你们不是胆子大得很嘛?此刻怎都缩到一起去了?有什么不满,也说给我来听听。
何必围在庄阳郡主府门前,叫人见了,还以为这是什么妓院花楼,做得什么风月美事。”
疯了,这人是个疯子。
在场之人心中同时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
安重华早在他挥刀之时,就露出怒意。
此刻见他丧心病狂草菅人命,心中怒火如火药般嗖地蹿了上来,在胸膛处汩汩燃烧。
她森冷地看向曹知县,“曹安,你乃桃城县令,如今有人当街残杀辖内子民,你竟无动于衷,反倒对杀人凶手曲意逢迎,还配做桃城父母官吗!”
曹知县霎时脸色通红。
昨夜在安重华面前壮志满怀的激昂之语,好似变成一个个噼里啪啦的耳光,扇得他脸颊生疼。
黄禄却似没事人一般提着长刀,歪头满是兴味地轻笑。
“郡主何必恐吓曹安,有什么不满大可冲着我来。如今我就住在知府府衙,郡主若来,我扫榻以待!”
说罢将沾血长刀夹着厉风掷到安重华脚下,竟不管那书生尸横当场,便径自高昂头颅甩袖离去。
简直狂妄嚣张到了极点,却又令人恐惧心寒到了极点。
先有草菅人命的胡知府,后有仗势欺人的黄驸马。
他们寒窗苦读,悬梁刺股地科考,步入官场就是为了效忠这样的权贵吗!
巨大的疑问横亘在一众年轻书生心中,仿佛令他们一瞬间失去了生存的目的。
安重华自嘲一笑。
看来前世大庄国破,造反的黄觉,并非真正的凶手。可笑她恨了这么久,竟全然将恨意付错了人。
扫一眼羞愧至极的曹县令,安重华缓步上前,眸光沉郁:“有我在,胡知府的罪行,必不会就此不了了之。
你若想借此卖好投靠黄禄,不知是否做好与我为敌的准备。”
就在方才那一刻,她决心将胡知府利用美色笼络朝臣之事曝光。
即便会毁了胡氏女子的清名,即便要让她背负着罪责,安重华也要让这桃城的青天,重见天日!
曹知县浑浑噩噩回了县衙,被曹夫人温声抚慰一通,才劫后余生般大喘一口气,只觉浑身汗流浃背。
这是他第一次参与官场争权夺利和互相倾轧之中,经此一事,他才看清自己的庸碌无能。
既无胆气,又无急智,难怪安重华看不起他。
这般心灰意冷的模样,曹夫人不安道:“怎么了,可是胡知府的事情太过棘手?
那临安来的贵人不是说让老爷听他指示,日后必能平步青云?”
曹知县满脸灰败苦笑地摇头。
平步青云?他此生能将七品县令做好,已是了不得的功绩了。
平步青云,还是留给其他更有抱负和才学之人吧。
喝了盏茶,他才勉强打起精神,“这段时日桃城不平静,你带着慧姐儿回乡下住一段时日吧。”
看黄禄草菅人命的模样,他可不敢让妻女在这冒险。
安顿好家人后,他不顾曹夫人满眼担忧和劝慰,起身去了书房。
做一个县令,他无需考虑什么贵人的指示,也无需考虑上峰交错纵横的权力网,只需将辖内之事一五一十奏报朝廷即可。
无论是曹知府残害女子,还是黄驸马当街杀人。
至于这封奏折递交上去,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他人微言轻,已然没有这个能力来谋划更多。
此刻的曹安还不知道,今日做下的这个决定,堪称他一生中最惊险而正确的决策。
桃城府衙内,黄禄由着四五美婢伺候他揉肩按腿,无趣地听着胡十八娘弹着琵琶。
一旁的胡知府被监禁一夜,神情委顿不堪。
却还是强打精神伺候在黄禄身旁,一边斟酒,一边观察着黄禄的脸色。
“安重华竟然连驸马爷的面子也不给,当众给您难堪,实在是不识抬举。”
黄禄没接他的话,撩起眼皮,扫了眼胡十八娘,“弹的什么曲子,寡淡无味,换了,换那首安重华谱的。”
他看都没看胡知府一眼,就着婢女的手饮下一盏酒。
脑子里不断回想着白日安重华灼如牡丹、高华无双的容貌,和冷艳逼人,朝他微斜而来的凤眸,竟觉心中一阵火热。
那头,胡十八娘垂着头,避开色眯眯的打量,手下换了曲子。
激昂的曲子丝丝入扣,嵌入夏日激赏的凉风之中,越发让黄禄迫不及待。
随意抓过一名美婢,用手掌一遍一遍摩挲描绘着女子柔软的躯体,急不可耐地埋下头去。
胡知府忙知机道:“十八娘曾在四时宴上靠一手琵琶,跟十六娘并列魁首,不过她性子有些闷,若驸马爷肯调教一番,倒是她的运道了。”
黄禄自婢女硕大的胸脯中挤出两只眼睛,带着赤裸裸的欲望打量着胡十八娘。
片刻后,有些无趣道:“惊惶乖顺得跟兔子一样,有什么意思。下去吧。”
自被安重华当面唾骂一番,如今他竟觉得这些乖顺柔嫩的女子,都乏善可陈,提不起他的兴趣。
胡十八娘闻言,顾不得胡知府冷厉的脸色,提着琵琶慌不择路地退了出去。
夜风之中,她抱着手中琵琶,单薄的身子躲入假山中,既不敢留在房内,也不敢回自己的闺房。
盖因她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原本胡知府对待府上的姑娘还算得上以礼相待,自假面被揭穿,便不再掩饰自己的谋划与打算。
一举一动,将胡氏女看成青楼妓子无异,竟光明正大在府内要胡十八娘陪酒接客。
幸好,幸好方才那个黄驸马没看上她。
胡十八娘紧紧搂着自己的双肩,竭力将自己的身子藏起来。
耳边听着风声中隐隐夹杂的男欢女爱之声,一时泪流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