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的百姓,俱都双目燃起希冀的光芒来。
若真这么多,又不需要什么钱,发到自己手里,想必也不会太贵吧。如此一来,好歹能多活上半个月。
安重华故意看向脸色无比难看的于洋,“若这番薯真有这么多,此次水灾粮草短缺之事,岂不是迎刃而解?”
于洋早已被安颖初一番话震得神魂离位。
这番薯代表什么,他自然清楚。
本就是趁着粮食短缺,才有机会跟柳州的商户勾结,互相配合着赚百姓的银子。
若有朝一日,粮食不再短缺呢?
不止是他脸色难看,站在此处等着朝廷收粮的商人,俱是脸色灰败。
好端端的发财之路,怎么杀出这么一只拦路虎?
“郡主此言差矣!”
在商人之中隐隐为首的郑老板率先开口,“做生意,不能只听别人一张嘴。他说有这么多番薯,就真有这么多了?
粮食短缺是整个江南众所周知的事情,怎么可能有一种粮食漫山遍野都是,多得吃不完。依小人看,这人定然是妖言惑众!
说不定是北戎探子,刻意来搅乱大庄百姓的民心。还请郡主素素将此人扣下,严刑逼供,问出他的身份和目的,千万不能落入北戎陷阱之中。”
这人可真真是一张巧舌如簧。
三言两语就将安颖初打成北戎探子。
若不是此事乃安重华一手安排,说不定都要信了他的鬼话。
不等安重华开口,安颖初已是抢先义愤开口。
“大家光明正大做生意,在商言商,莫说我压根不是什么北戎人,就算是,难不成我就不能做生意?
你说我这番薯漫山遍野都是言过其实,我便让你知道,我说的话全都是真的!”
看着那人轻蔑的眼神,安颖初命人将带来的番薯全都堆到场地中央,对着安重华作揖行礼道:
“烦请郡主为我做个见证!今日带来的这些番薯,我愿意全数免费捐献给朝廷,还请郡主检验!”
话音刚落,全场便是一片哗然!
那一袋袋番薯加在一起,起码有五六百斤!
这么多粮食,他竟全都捐了?
好大的口气!好大的魄力!
安重华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大庄有你这种侠义之士,区区水患又能奈何。”
她又看向庄锦年,“既然有这般慷慨的义商,我们朝廷也不能太过吝啬,否则岂不是让人指指点点说大庄官员反倒不如百姓来得豪气。
今日这位公子捐献的番薯,不如我们在此免费分发给柳州的百姓,也算是谢过柳州诸位商人对朝廷的支持。”
下方百姓不敢置信地听着这番话,直至几息之后,才爆发出一阵划破天际的喧哗。
“免费发给咱们?不是在做梦吧?你快掐我一把。”
“你方才是不是尝了,味道如何,真能填饱肚子?”
众人热烈地议论起来,方才接了安颖初手中番薯品尝的,更是被团团围住询问味道如何。
而那些聚集在一起的商人,则脸色铁青得堪称难看无比。
前日安重华已经说得很清楚,朝廷的赈灾粮食,只缺三万担。若收这番薯收满了,还会再收吗?
傻子都知道,绝不可能!
无数人将阴暗仇恨的眼神投向安颖初。
就是这个小子,好端端的在此要出什么风头,将这番薯弄出来,殊不知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她这种做法,已然损害了柳州所有商户的利益!
安颖初恍若全然未觉,甚至语出惊人道:“郡主大义,实在令人佩服。实不相瞒,此番前来小人不但带了许多番薯,更带了许多番薯苗。
只需将其种在地里,二十多天就能长出番薯。若郡主需要,小人便将这些番薯苗,也尽数捐给朝廷!”
此话一出,原来还在热切议论的百姓俱都停下话头,尽数用眼巴巴的眼神盯着安重华。
二十多天就能长出番薯。
若能分给他们,哪怕这二十多天不吃粮食,只吃观音土,他们也能撑下去。
几个商人狠戾一笑。
当他们气到极致的时候,已经生不出愤怒的心思了。
反正此刻,安颖初在他们看来已经跟死人没什么差别,自然也不介意从她口中还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
等他们杀了这坏他们好事的小子,把那番薯和番薯苗尽数瓜分,银子还在他们手里。
在他们没注意到的时候,安重华淡淡扫了他们一眼,眸中满是冰冷的杀意。
想要杀人越货,那就看看谁的手腕更硬。
安重华没再管他们,果然按照安颖初所说,将番薯和番薯苗堆作一处,吩咐许言发给城中百姓。
城中百姓早就闻风而至,尽数等候在此处。
也是有赖往日于洋的丧心病狂,此刻满城百姓齐聚于此,竟无一人推搡吵闹,全都乖顺沉默地排在队伍之中。
满脸谨小慎微的顺从,直看得安重华一行人愤懑难抑。
于洋在一旁,冷漠地看着这一幕。
若说之前,他还打算着跟四皇子维持表面上的和平,可见了这一手,他就知道此事已经不得善了。
可最叫他忐忑的,是直至此刻他还不知道安重华究竟打算如何。
这世上怎会有一个女子是如此心计深沉,如此捉摸不透的。
难道她心中毫无私欲,全然为了大庄,为了百姓?
可笑,这世上怎会有这种人。
有些人在黑暗中前行久了,便会自以为是地认为光明并不存在。
安颖初这次带进城中的粮食很快分发完毕,后头没领到的,安重华便说让他们第二日再来。
带此事一了,她才言笑晏晏地看向方才率先向安颖初发难的郑老板。
“不知郑老板要卖多少粮食给朝廷,要价又是几何?”
郑老板目光森冷地看向她,半晌才咧着嘴唇笑了。
“郡主既然收了这么多免费的番薯,何必还要再收其他粮。这批粮草,我老郑不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