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麟玉听得户外的声音不由得心中一凛——她终于出现了?
“顺利吗?”
“娘,孩儿亲自出马,哪有不手到擒来的道理?”
艾颜的笑声中同时透出嗔怪与赞喜之意,“你也不小了,需得学会矜持与稳重。如此,方有大将之风、王者之相。”
克拉库斯嘿嘿的笑,“是,孩儿知道了。”
薛麟玉听到他们母子在外面一唱一合的对答,心中暗暗的纠结与恼怒。原本自己还怀着一腔好意,幻想要用“最和平”的方式迎请这对母子回家,从而一解困扰父亲多年的心结。现在看来,自己真是太天真了——在他们母子眼里,何时把自己视作了“家人”?怕是连仇敌都不如!
——讽刺啊!丢人啊!!
艾颜母子进来了。
薛麟玉背对着他们,一动不动。
“今日便是见到了,不可一世的大周薛公——”艾颜的声音里充满了戏谑,一边说着她一边走到了薛麟玉的面前,“的嫡长子!”
薛麟玉压抑着心中的所有情绪,面无表情的淡淡扫了艾颜一眼。心中不由得暗忖起来:这个女人确有几分姿颜,气度神采也算上佳。难怪会和我那眼高于顶的父亲,扯上几分关系……
“小子,你敢用这种眼神打量于我,便是对突厥汗国的大不敬。”艾颜似笑非笑的悠然说道,“也是对你父亲的,大不敬!”
薛麟玉不动声色也未答话,心中却是暗暗一凛:好毒的眼睛!
克拉库斯在一旁笑了起来,“娘,这倒不能怪他。这小子肯定还是个嫩雏,哪里见过像娘这般风华绝代的女子?”
薛麟玉颇为不屑的鼻子里轻哼了一声,“井底之蛙。”
“听到了没有,克拉库斯。”艾颜不以为然的笑了一笑,“他可是大周薛公的儿子。全天下最美的女人几乎全都被他父亲藏在了家里。他呀,跟他父亲一样,怕是早都已经看腻了。”
薛麟玉稍稍皱了一下眉,她这话里可是透出了浓浓的醋意,也可以说是……恨意?
“闲话休絮,说正事了。”艾颜在一旁坐了下来,饶有兴味的看着薛麟玉,说道,“你被俘虏了,作何感想?”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能作何想?”薛麟玉淡然答道。
“你心里清楚得很,我们暂时肯定不会杀你。”艾颜微然笑笑,说道,“但是如果你不肯配合,也难免会受一些皮肉之苦。甚至于,你永世也别想再回中原了。”
薛麟玉深吸了一口气,“说,你想怎么样?”
艾颜呵呵的笑了起来,“如此态度,勉强还算不错。克拉库斯,先给他松绑。看座。”
克拉库斯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尖刀来,挑断了薛麟玉身上的绳索。顺手再扯过一张马札扔在了他的面前。
薛麟玉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胳膊手腕,坐了下来静候下文。
“小子不错。年纪轻轻,却有几分临危不惧的泰然静气。”艾颜忍不住赞了一声,再又道:“想来,这些年来你爹没少费心血栽培于你。”
“说正事吧!”薛麟玉表现得挺平静。
艾颜对克拉库斯递了个眼神,“你去帐外,亲自把风。任何人,不得接近百步之内。”
“是。”克拉库斯应了一诺,深看薛麟玉几眼,嘿嘿笑了几声,走了出去。
薛麟玉皱了皱眉头,“你就不怕,我出手制住你?”
“你不会。”艾颜淡定无比的淡淡微笑,“况且,就算你出手了也未必能成功。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薛麟玉眨了眨眼睛,心说我倒是忘了她武艺不俗几乎能与月奴一战,想当年我爹奇袭黑沙的时候都差点栽在她手里。
“小子,现在你听好,记牢了。”艾颜的神情突然变得十分严肃,“如下话语我只说一次,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薛麟玉不由得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说!”
……
黑沙大军,终于开出了碛口,出关北上。
二十万作战兵员,加上近十万名运送粮草辎重的夫民,三十多万人浩浩荡荡威势不凡。
目标,突厥牙帐于都今山。
迄今为止,薛麟玉被俘和突厥西遁的消息都还处于严格保密的阶段。虽然敌情稍显不明,但是薛绍心里的想法很是清楚——不管接下来要打哪里、怎么打,军队必须要动一动了。这样至少,能让突厥人和国内朝廷上的人,领会到自己的坚决态度!
果然,薛绍的这一动作收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首先,察伏川那边的李大酺之围自动解除了。得知薛绍大军北上,元珍派去围攻李大酺的拓羯骑兵迅速撒离察伏川,一溜烟就没了影。显而易见,已经被打残了的李大酺根本就不是元珍的目标。就像当初薛绍派出李大酺出关北上前去袭扰突厥一样,元珍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也利用李大酺玩了一出乱敌耳目的障眼法。
其次,也是最为重要的,突厥牙帐那边终于派出了使节,来与薛绍正面接触了。
与之同来的,还有大周使节田归道。
薛绍没有急于接见突厥使节,先把田归道叫了来,置宴相待私下一谈。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突厥人,什么时候也开始遵守中原的古老战约了?”薛绍笑着对田归道说道。
“哎……”田归道是苦笑着长叹一声,直摇头,“下官奔走数千里却是寸功未建,惭愧啊!下官实在无颜再回中原,实则是暾欲谷怕我留在他处做了细作,或是不小心害了我的性命授人以柄。如此,杀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将我轰了回来。”
薛绍呵呵直笑,“田司宾不必如此丧气。你,还是大有功劳的。”
“功在何处?”田归道摊开了双手,一脸的苦笑。
“现在不便细说。”薛绍微笑道,“你只需告诉我,突厥的使节,来此何干?”
“自然是请和。”
“暾欲谷,开出了什么样的条件?”
田归道想了一想,说道:“此间细则,下官并不尽知。只是隐约听说,暾欲谷好像是做出了妥协,只要薛公退兵,他们愿意将王昱交还。”
“哦?”薛绍颇感惊讶的扬了扬眉,再道:“还有吗?”
“还有就是……”田归道有些犹豫。
薛绍淡然微笑,“说吧,什么样的事情,也不会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薛公放心。世子一直安然无恙。”田归道说道。
“这我倒是没怎么担心过。”话虽如此,薛绍心里仍是暗吁了一口气。
“另有一件事情,薛公或许还当真是,没曾想到。”
薛绍眉头皱起,“何事?”
田归道左右看了看,有斥侯侍从在旁。薛绍摆了下手,命令这些人都退下。
田归道这才小声说道:“玄云子,已经怀上了薛公的骨肉。这件事情,薛公知道吗?”
“啊?”薛绍果然神色微变,“这……消息确凿?”
“下官无法完全肯定。”田归道摇头,“反正,艾颜是这么说的。”
薛绍暗吸了一口气,“她还说了什么?”
田归道再度苦笑了一声,“下官此行唯一的收获恐怕就是,替艾颜捎来了几句,必须说与薛公的密语。”
“别卖关子了,快说!”
……
接下来几天里,薛绍挥军北上,一路马不停蹄行军速度只增不减。那个突厥使节被拖着跑了几百里却一直没有得到薛绍的接见,心中越来越急,终于按捺不住冒着闯营被杀的风险,冲到了薛绍的帅帐前。
帅营的中侯护卫,将突厥使节五花大绑的带到了薛绍面前。
“你这使节,好不识趣!”薛绍声色俱厉的怒喝,“本帅的中军帅帐,岂是你能擅闯?若非中营将士手下留情,此刻你是化作肉泥扔出喂犬了!”
突厥使节只能忍气吞声道:“薛公息怒。在下责职所在,情况又万分紧急,只好冒死前来求见薛公了!”
“本帅怎就没能看出,眼下之事有何紧急?”薛绍不以为然的淡淡道,“罢了,先给他松一松绑,让他站起来说话。”
“多谢薛公不杀之恩!”使节千恩万谢。
薛绍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说吧,什么事把你急成了这样?”
“其实在下,并非是为自己着急,更不是为本国而急。”突厥使节倒也沉得住气,从容道,“反倒是,替薛公在急。”
“哦?”薛绍做出一副被提起了兴致的样子,“为我而急,从何说起?”
使节说道:“薛公难道忘了,你的学生,爱侣,还有幼子,如今都还身陷突厥?”
“我当然知道。”薛绍淡淡道,“但我这人,从来都不受他人要挟。反倒是,不要挟还好。越是要挟,我便越是愤怒,也就越是果决。”
“薛公果有枭雄之风,心狠手辣六亲不认。”使节慨然叹道。
“找死!!”左右斥侯大怒,一把就将使节摁倒在地。
“放开他,让他说。”薛绍不以为然的笑道,“我倒是很想看一看,他那张巧舌如簧的破嘴,还能吐出什么样的破牙来?”
使节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灰,说道:“其实,薛公大可不必如此狠心绝决。事情,还有更为妥善的处理之法。”
薛绍一扬手,“愿闻高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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