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绍扯了根绳子将小男孩儿给绑了扔到屋后,“屁点大,别添乱!在这里蹲着!”
然后,薛绍从突厥人的身上拔回自己的横刀,依旧杀了回去。
牛奔的武艺谈不上有多“精湛”,但天生好胆力大无穷,配上大陌刀,猛人一个势不可挡,身边已经砍翻了四五个突厥兵。剩下的几个都被这头巨熊一般的怪物给震撼到了,仓皇逃命。
薛绍提刀冲出来,牛奔一眼瞅到他大喜过望,“白脸的,你没死哇!”
“狗屁!”薛绍没好气的骂了一声,“杀敌!!”
“好嘞——杀光这群杂种!!”
两人拼成了一组,大肆砍杀。
突厥兵面对百名精锐唐军的突袭和村民的暴起,再加上头目先被薛绍杀了群龙无首,很快被剿杀得溃不成军。
五十二个突厥人无一幸免全部变成了尸体。愤怒的村民们无法原谅这群杀害了他们亲人的强盗,没有一具突厥人的尸体是完整的,战斗结束了仍然有人撕咬突厥人的尸体,甚至有人将他们的肉咬下来生生的吞吃。
况三刀让将士们尽快安抚村民,打点善后。杀了这一队突厥兵,这里也就不能久留了,必须让他们尽快往南撤走,去并州。
薛绍找到那个小男孩儿替他解开了绳索,刚开始小男孩儿还挺生气,后来看到家门口的那一具最先被摧残的无头女尸,他哇声大哭起来。
那是他娘。
薛绍扯了一块床单来盖住女尸,蹲到小男孩儿身边,“是男人,就别哭。去找找看你还有哪些亲人。”
小男孩儿就真的不哭了,到处叫喊的找他的亲人了。结果发现,他的爷爷、父亲和年幼的兄弟姐妹全部都死了。
小男孩儿居然没有哭,薛绍和其他的卫士们都觉得有些奇怪,也担心他受的刺激太大了失心疯,于是好几个人围在他身边劝他,哄他。
“叔叔,我想从军,杀敌报仇!”小男儿稚嫩的声音,斩钉截铁。
薛绍蹲到他身前,“可是你还小,力气不够。”
小男孩儿的表情很固执,“你都说了,我是男人!”
薛绍笑了一笑抹去他脸??他脸上的鲜血,“听话,十年后,再从军。”
“那这十年,我去哪里?”
小男孩儿的一句话,让薛绍等人都陷入了沉默。
村民们渐渐的冷静了下来,开始为亲人们收尸准备撤离。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走到了薛绍身边,抱住那个小男孩儿说道:“山伢子,跟婶婶一起走吧!老秦家就只剩我们两个了,我会把你养大再让你去从军,为你的父母叔伯兄弟们报仇!”
“好!”小男孩儿答应得很果断,抬头看着薛绍,“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薛绍摸了摸他的头微然一笑,“大唐卫士!”
“总有一天,山伢子也要成为叔叔这样神勇威风的大唐卫士!”山伢子大声道。
薛绍呵呵的笑着在他脸上掐了一把,“你就叫山伢子,有大名吗?”
小男孩儿摇头,“我爹不识字,就叫我山伢子。”
“姓秦是吧?”薛绍说道,“我给你取个大名,以后投军的时候用。”
“好!”
“就叫——秦破虏!”
况三刀带着两个人走了过来,对薛绍招了一下手,薛绍走了过去。
“干得不错。”简单的四个字,况三刀仍旧说得毫无感情,然后马上岔开了话题,“识字吗?”
“会。”
“写封驰报,给并州李将军送去。”况三刀说道,“大体说一下这里的情况,并说我们继续朝前侦察了。”
薛绍道:“就说,突厥兵力已抵代州唐林村野,时刻威胁并州。我部继续挺进朔代二州摸排调查,另有南迁百姓万望收留安置。这样如何?”
“好。”况三刀挥了一下手,旁边两人递来笔墨纸砚。
薛绍用蓝田秘码写下了这一份驰报,刚要收进木筒里用泥胶封起,况三刀抢了过去展开一看,马上就将薛绍叫到了僻静处,“你写的什么?”
“驰报。”
“我虽然识字不多,但也知道你这不是写的汉字!”况三刀上前一步瞪着薛绍,压低了声音道,“这样的驰报,主帅如何看得懂?”
薛绍微然一笑,“况旅帅放心,这封驰报如果不幸落在了突厥人手里,他们绝对看不懂。但是主帅身边的书令使,肯定能认识!”
“早就看出你不简单!”况旅帅低声的吼道,“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薛绍吸了一口气,仍是微笑,“和你一样,大唐卫士。”
况三刀双眼一眯,盯着薛绍看了半晌,没再多话转身就走,大声道:“一个时辰,清理战场再度出发!”
一场激战唐军和村民获得了胜利,但村民死伤不少唐军也牺牲了十七人,另有四人重伤,轻伤不计。
村民和卫士们一起掩埋了尸首处理了伤员,况三刀派了一匹快马去递驰报,派六名带轻伤的卫士护送这些村民和重伤的伤员,往南撤向并州。
出发时的一百零三名唐军,现在还剩下七十五个继续前行。
人马结集队伍时,秦破虏来找到了薛绍,“叔叔,我还可以再见到你吗?”
“或许可以吧!”薛绍笑了一笑,捏捏他的脸蛋,“你是男人,以后要好好的保护你的婶婶和乡亲,要听婶婶的话、要孝敬她。”
“我会的。”秦破虏很认真的点头,“如果我想找你,该要去哪里?”
薛绍蹲下身来,微笑道:“不用找我。你只管奋发努力,要多读书勤练武,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纯爷们儿。等你哪天做了将军,我们就能见面了!”
“男人大丈夫,说话要算数!”秦破虏很认真的点头,“等我做了将军,你一定要来见我哦!”
“来,击掌为誓,一言为定!”
秦破虏非常认真的和薛绍击掌为誓,然后背上小包袱跑回去牵着他婶婶的手,一步一回头的和众多村民们一起走了。
“兄弟们!”况三刀喝了一声,众皆肃立。
况三刀说道:“虽然我们干掉了这一队孤军深入前来打劫村庄的突厥游骑,但我们的人员也减少了二十多个。前方不容乐观,既然有突厥人渗透到了这里,估计长城边防洞开朔州已经陷落,代州也有了不少的突厥人在四处劫掠烧杀。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朝前挺进,尽可能的摸清敌情、解救更多的百姓子民。但是我们人手有限,不能蛮干。往下,情况会更加危险。兄弟们务必提高警惕、服从号令。不要徒逞血气之勇只想杀敌,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摸排敌情!”
“是!”
“全体上马!”
一行人上了马,在掩埋阵亡唐军的大坟堆边围成了一圈,静默。
“脱帽,扬兵!”
所有人将兜鍪托在了手里,另一手高高的举起兵器。
“兄弟们,请安息!”况三刀大声道。
“兄弟们,请安息!”众军士齐声喝道。
有好些个卫士流出了眼泪,但是没人哭出声来。
“得胜之日,我们再来祭奠!”况三刀大声道,“出发!”
薛绍戴上了兜鍪看了死气沉沉的空荡村庄一眼,战争,受害最大的还是普通的平民百姓。不管哪个时代,军人的职责永远是神圣的——保家卫国!
薛绍一行七十五人,继续沿山道朝北方挺进。沿途发现了不少零星的逃难百姓,士兵们对他们进行了安抚指引他们向并州逃难,那里有大唐的主力王师。并且,从这些逃难的百姓们口中,了解了许多前方的情况。
此前朔方道行军总管曹怀舜镇守的朔州,的确是全盘陷落了。突厥大军追着曹怀舜的残部掩杀进入长城关口,然后血洗了整个朔州,劫去了大量的牛马和人口,整座城内几乎再无生灵。毗邻朔州的代州也遭受了很严重的兵灾,虽然突厥人暂时没有直接攻打代州的治所、防御坚固的雁门县,但他们从朔州的各个防线缺口渗透进来,针对雁门身后的偏远村甸,正在进行报复性与破坏性的烧杀劫虐。
突厥草原被大唐统治了五十年,天知道突厥人心底积攒了多少怨恨。
代州都督窦怀愆根本无法、也不敢分薄了兵力去遏止这些化整为零的突厥强盗,他只能是坐镇雁门,力保城关与州城不失。否则,突厥大军就将真的全部杀进长城关内,血洗河北腹地了!
“我们必须见到代州都督窦怀愆,才能真正落实这些情况!暂时不能全凭难民的一面之辞就贸然回报,以免误导了后方主力。”况三刀很警慎,说道,“兄弟们,打起精神继续向雁门挺进!”
傍晚时分,薛绍一行人走出了山林。前方隐约可见连绵的崇山峻岭,不再有山林的掩护。这里就是古来有名的雁门郡,万里长城上的重要险关雁门关和代州的治所雁门县,就在前方。
望山跑死马,山道崎岖难行,这一路过去还得几十里。从昨天半夜走到现在还经历了一场厮杀,大家显然都累了,连战马也有些力衰。
“兄弟们!”况三刀说道,“务必一鼓作气趁天黑之前,进入雁门!”
前方突然烟尘嚣起。
薛绍跳下马来将耳朵贴着地面听了片刻,大声道:“大队人马奔来,有骑兵!”
“隐蔽!”
况三刀马上将人带回了树林之中,躲藏起来。众人心里一阵不好的预感——莫非雁门也陷落了?!
没多时前方跑来一大批人约有数百,哭爹喊娘一片混乱,显然是一群逃命的难民。在他们后方,有一群突厥骑兵在追杀,弓矢乱飞挥刀狂砍,如同虎入羊群。
况三刀毫不犹豫的大声下令,“杀敌、救人!”
“况旅帅,请慢!”薛绍连忙叫停,快语道:“敌军数量不下百数,贸然出击恐怕要伤及无数百姓,我们还未必打得过!——不如叫兄弟们分散在树林各处,一同吹起号角大声呼喊、并用树枝扫起灰土烟尘以为疑兵!突厥若退,则我救人为上不必恋战追击;突厥若不退,我们再从四方杀出以包围之势合力击之,或可先声夺人占据主动!”
众人一听,齐声赞叹“兵法妙计”。
薛绍近乎肯求的看着况三刀,“头儿,听我一回!”
况三刀眯着眼睛盯着薛绍看了片刻,大喝一声——“按他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