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天后说出这样的“酒话”,正坐在床上掖被子的太平公主当场手一缩,就给怔住了。薛绍的表情虽是淡定,但心里其实也吃了一惊——让我做右羽林卫大将军?!
“娘,你喝多了,睡吧!”太平公主不等薛绍回话,在一旁小声的劝慰武则天。
武则天则是闭着眼睛呵呵的笑,“我是多饮了几杯,但心里仍是清楚的。”
太平公主回头看了薛绍一眼,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转头又道:“娘,我今晚陪你睡吧?”
“不用了,不用了。”武则天絮叨的小声道,“回去吧,回去吧!”
“那皇儿就不搅扰母后休息,就此告退了哦?”
“去吧,去吧!”
太平公主起了身,拉着薛绍和她一同退了出来。
宫中人多眼杂,小两口一句多话也没有说,双双走出宫殿上了马车,直奔青龙坊。
坐在马车上的时候,太平公主的神情有点紧张,一句话也不说,紧紧握着薛绍的手,手心里都有一点冒汗了。
“安然,你为何如此紧张?”薛绍问道。
“你刚才没听到天后问你,要不要做右羽林卫大将军?”太平公主反问道。
“听到了。”薛绍点点头,“不过是酒后戏言,何必当真?”
“你当真,没有当真吗?我看,天后倒是挺当真的!”太平公主像说绕口令一样。
薛绍笑了一笑,“此乃国家大事,岂会因为一句酒后之言而当真?”
“我比你了解我娘。她老人家今天趁着醉意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试探意一番,你是否有意接掌右羽林卫?”太平公主说道。
“就算是,你又为何如此紧张呢?”薛绍微笑的问道。
“你不懂!你不懂!”太平公主越说越紧张嘴里都有一点结巴了,迟疑了半晌,总算憋出了一句,“玄武门之变,你总会知道吧?”
薛绍的眉头狠狠一皱,低声道:“别乱说话!”
太平公主急了,凑到薛绍耳边低声急语道:“总之,你千万别当什么右羽林卫大将军!远征异族或是讨平叛逆倒也罢了,你的手上千万不要再沾上别的鲜血!”
薛绍心中猛然一亮,真是心有灵犀,太平和想的一样!
于是薛绍紧紧抱住了太平公主,说了两个字——“放心!”
太平公主也紧紧的抱住了薛绍,“我对你放心,可是我对我母亲不放心!万一她老人家真的要让你当右羽林卫大将军,如何是好?”
“那么,就算我不想当这个大将军,那也不能拒绝。”薛绍说道,“她今天那些话你也听到了,她都说有人要欺负他她孤儿寡母,让我去帮忙了。我还有拒绝的余地吗?”
“真没想到,我娘会对你用上人情相迫的手段!”太平公主有点急了,“薛郎,你一定要想办法,回绝这件事情!”
薛绍眉头微皱沉思了片刻,说道:“看情况,我尽量。”
太平公主也知道,这件事情不是全凭他小两口嘴上一说,就能决定的事情。眼下皇帝病重,一但发生“君权交接”这样的事情,戍卫皇宫的御林军就将变得非常重要。它既有可能成为维护政权的撼卫者,也有可能成为夺取政权的有力武器。
很显然,太平公主不想薛绍卷进这样的大是大非之中。
“安然,你放心。”薛绍说道,“首先,我绝对不想当什么羽林卫大将军,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时候;其次,就算我无法拒绝的当上了,我也会想办法脱身,离开长安这个大漩涡。”
“离开长安?”太平公主愕然一怔,“你又要远征吗?”
薛绍轻吁了一口气,“跟你说句实话,就算没有羽林卫大将军一事的纷扰,我也想离开长安这个是非之地。我在这里过得太压抑了,过得一点也不好。”
太平公主再度愕然,喃喃的道:“是我让你,难过了吗?”
“不,当然不是。”薛绍连忙抱紧了太平公主,“完全是因为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与勾心斗角,让我不厌其烦。我更加喜欢带兵在外的感觉,那是一种你无法想象的自由奔放与热血豪情!”
“我无法想象的美好,对吗?”太平公主躺在薛绍的怀里,仰着头,轻抚着他的脸颊说道。
“我爱你,安然。和你在一起是我最开心的时刻!”薛绍低下头来轻吻她的额头,低语道,“但是我们无法永远的躲在家里耳鬓厮磨。更多的时候,我们不得不面对朝堂上的风波,官场上的凶险。还记得以前我们商量好的吗,我们不能一直仰仗他人鼻息来过活,必须不断的壮大自己的力量。在风暴与灾难的面前,只有自己才能最好的保护自己!——我带兵出征建功立业,正是为了让自己变得强大!”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太平公主认真的看着薛绍,仍是轻抚他的面颊,“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我们这个家。虽然我不忍心让你去远征,但你真的决定之后,我也没有阻止过。不是么?”
薛绍微笑的点头,再次亲吻太平公主,“谢谢你,安然!”
“现在,我对你只剩下唯一一个要求。”太平公主双手捧住薛绍的脸,说得无比认真。
“你说。”
“以后,无论你去哪里,无论你要做什么。请务必,带上我!”
薛绍顿时愕然,“远征打仗也带上你吗?安然,你可是堂堂的帝国公主,不是月奴!”
“你的意思是,我连月奴都不如吗?”
薛绍顿时苦笑,“我并非此意!”
“总之,这是我对你的唯一要求!你都不把我带在身边,还何谈保护于我?”太平公主一点也不像开玩笑,非常郑重的说道,“如果这一点都做不到,那我们还算是夫妻吗?”
“……”薛绍一时无语以对,沉思良久,说道:“你说得对。一直以来,我都忽略了你的感受。我不是一个好丈夫。以后,我一定改进。”
“不是改进,是答应。”太平公主很少像现在这样的认真,说道,“我知道行军打仗很艰苦,也很危险。我无法像月奴那样顶风冒雪的随你行军,也无法与你一同上阵厮杀。但我是你的妻子啊,我追随在你的身边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无论是艰苦还是危险,都不能成为分开我们的理由!”
“安然,你听着。如果我只是短暂出征,无论如何我不会带上你。但若某一天我将离开长安并长期驻军在外,我一定想办法带你同去!”薛绍说道,“你觉得如何?”
“好!”太平公主嘴角一扬,笑得很甜。
“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秘密约定,对任何人都不能说!”薛绍伸出了一枚小手指,“拉勾勾?”
“嘿嘿!堂堂的薛少帅,也会像小孩子一样的玩拉勾勾吗?”
“拉是不拉?”
“拉、拉、拉、拉拉拉拉!”
……
接下来的十多天里,薛绍和太平公主狠狠的宅了一回。除了薛绍偶尔去一趟北衙官署,他们躲在青龙坊的薛府里几乎是足不出户,美|美的休息,美|美的享受了一阵亲情之乐。
直到正月十二李谨行出殡,薛绍和太平公主才一同抛头露面参加葬礼。这时,京官的春假也都放完了,绝大多数的官员都已经回了长安,恢复正常的公干。
薛绍和薛楚玉、郭元振碰了头。过年期间他二人负责在千骑轮流值班,从他们那里薛绍了解到,这些天来羽林卫那边可是不太消停,好些人为了李谨行空出的右羽林卫大将军一职,东奔西走激烈争夺。除了左右羽林卫的将军张虔勖和范云仙这些人,还有一批南衙十二卫的将军也非常眼馋这个职务。他们使劲了浑身解数走遍了能走的任何门道,一心都想争得这一块香饽饽。
虽然早就知道薛绍表过态,但郭元振仍是有点不死心的问道:“少帅,按理说,你这位千骑中郎将是最有希望接任右林卫大将军的。你就当真没有一点想法?”
“我有没有想法,这并不重要。”薛绍说道,“这种职务,不是奔走和请求就能获取的。如果真的降临到了我的头上,我就算不想做,也无从拒绝。”
郭元振当场就笑了,“我就说吧,你还是有想法的!”
“懒得理你。”薛绍不屑的撇嘴。
郭元振嘿嘿傻笑。
薛楚玉接过话来说道:“少帅说得有道理。羽林卫是陛下亲勋,是皇宫戍卫的主要力量。如何任命左右羽林卫的两名大将军,直接关乎中宫安危乃至社稷的存亡。因此它既不能靠钻营得来,也是无法推脱的重任!”
“好,你二人都说得很有道理。”郭元振一板一眼的说道,“那么现在我们一起遍数朝中、遍数军队——除了少帅,还有谁能胜任右羽林卫大将军一职?你们若能说出一个名字来,我请你们吃三天的酒宴;若不能,你们请我!”
薛绍和薛楚玉仔细一琢磨,沉思良久,还真的都出奇的沉默了。
“不用琢磨了。”郭元振摇头晃脑啧啧的道,“少帅,我也不挑地方了。就去太平公主府吃大户,为期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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