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魏春雪发出简短的嘲笑。
周遭跟着过来应聘的大杂院邻居也纷纷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她们理解魏肆这么说是想在吴薇娘几个面前装波大的。
可说句不好听的,在场认识的人里边谁不知道谁啊。
魏肆这一次装的有点不像样儿了。
魏辉觉得丢人,伸手偷着拉了魏肆一下,在人看向他之后暗暗摇头示意对方快别吹了。
吹成这样,哪怕不管别人死活,可弟妹还在这儿呢啊!
总不能让弟妹挺个大肚子下不来台吧?
万一弟妹嫌丢人气出事可怎么办。
魏肆:“……?”
魏辉用气音说:“别说了。”
他用气音,魏肆却是音调语气毫不遮掩,说出来的话也是掷地有声:“不行,这事一定要查明白。”
“厂子刚开工,就已经有领导家属跑过来作威作福,这种事我不提倡,也绝对不会纵容和姑息。”
魏辉无语:“不是,你纵不纵容姑不姑息……”
他想说‘有什么用啊’?
可话说到一半,剩下的话到底在魏肆的眼神示意下咽了回去。
魏肆没理魏辉,而是回头又问了一遍:“这到底是谁的家属?”
这一次,被问的人也绷不住了——
“厂长,真不认识。”
“对啊,您看我们这哪有没成家的,全是有妻有子的,怎么可能还有对象?那不是耍流氓吗?”
而且有句话谁都没好说出口,那就是他们哪怕耍流氓也不可能挑要饭的耍吧?
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谁能干这么掉价的事。
现在还被一家子要饭的给找到单位来了,这事落到谁头上,传出去得被人笑话一辈子。
魏辉:“什么魏厂长?”
他耳朵没毛病,刚才那些人叫他弟弟什么他听得清清楚楚的。
也正因为听得清楚他才觉得要么是他疯了,要么是整个世界都疯了。
难不成现在在外边混日子的二流子们也时兴给老大安排个‘职称’了?
徐丽芬同样听到了这些话,她纳闷:“小肆,你们这是闹啥呢?”
魏肆刚要说话,就见一人从人群后头挤过来,凑到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魏肆点点头,伸手扶住苏岁,转头和他妈说:“妈,你们先在这儿稍安勿躁,我那边有点事,等我处理好了就回来和您细说。”
徐丽芬被他这正经派头唬了一跳。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呢人已经先放儿子儿媳走了。
见两人一走,身后竟是呼啦啦跟了一帮子人,徐丽芬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辉子,这咋回事啊?”
魏辉同样不明所以,心里不是没有猜测,可那猜测刚发个芽儿,就被他自己给掐折了。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是他猜的那样。
杨梦大嫂却在此时突然来了一句:“坏了,辉子弟弟不会是带一帮二流子准备闹事吧?”
“嘴上和人家说是过来道喜,实际上是来收保护费,要不他干嘛说有事着急去办,八成就是着急去勒索啊!”
“要不等人家那边剪完彩开工了,他还勒索什么?”
这种事她亲身遇见过,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估摸着是猜对了。
她皱眉:“小梦婆婆,这事你可得管一管,这不是什么正经事,小心这种事干多了以后再进去了。”
听她这么说,不少人皱起眉头朝魏肆几人的背影看了过去。
看那一行人被人客气的引着走到厂大门正中间。
看那一行人横站成一排,手里被人放上红布连成的红花。
而魏肆和苏岁就站在这一排人的最中心。
脸上表情沉稳,好像在干什么严肃事。
紧接着,不知道打哪冒出来一个主持人似的人物,拿着大喇叭筒子开始声情并茂的讲述大家面前这偌大的电器厂是怎么建成的。
先是介绍背景,后介绍厂子规模,等啰里吧嗦的把分管各个部门的厂领导都介绍一遍后。
重头戏,来了……
在听到主持人清晰又郑重的介绍起魏肆厂长身份的时候,在场所有所谓的老熟人俱都露出了一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尤其是刚还信誓旦旦的推测说,魏肆这是要带人闹事,勒索人家新厂厂长的杨梦大嫂。
此时的表情就像吃了屎一样千变万化。
见过说话自打嘴巴的,可没见过她这前脚刚说完话,后脚一个嘴巴就‘打’她脸上的。
她不敢置信,狠狠揉了好几下眼睛:“不可能,肯定是我看错了。”
杨梦在旁边拆台:“你没看错,你不一直标榜自己眼神好嘛。”
“眼神毒辣,各种意义上的会看人,平时眼睛都往头顶长了,眼高于顶看得远看得清的,你怎么可能会看错。”
不是听不出来自己小姑子这是埋汰自己呢,可杨梦大嫂此时已经被魏肆个二流子竟然能办厂的消息给震得脑子都空白了。
头一回震惊到形象都不顾了,嘴巴张得老大,却一句回怼的话都说不出口。
魏辉同样被震得不轻,指着被人群簇拥着的魏肆,他同样不敢置信:“那是……阿肆?”
“可不嘛!”杨梦对这事倒是接受良好,“现在一回想,岁岁早就和我们透过话。”
她用胳膊怼了怼魏辉:“你忘了?之前你操心说要给阿肆找工作的时候,岁岁是不是就和你说过?”
“说阿肆办了个电器厂。”
是说过。
魏辉心绪复杂。
其实不止是弟妹说过,魏肆那小子过年的时候也和他说过。
可他当时听后是什么反应?
捂住脸,想到自己当时听后坚信那小子是在和弟妹吹,吹牛哄弟妹,说是办了个厂子实际上就是给人看厂房。
魏肆当时就差拽着他过来看厂子了,他都没稀得来。
觉得给人看厂房有什么可骄傲的,还骗到自家人头上了。
自那之后他还一门心思的要给魏肆找工作。
就怕魏肆没个正经工作哪天牛皮吹爆了弟妹再不和他过了。
……想到曾经的一幕幕,魏辉简直要被自己蠢笑了。
不。
不是蠢。
拿下一直捂脸遮挡羞愧的手,他看向远处被人群簇拥着的,一个对他来说好似全然陌生的弟弟。
电光石火间,好像突然就想明白了挺多事情……
明白了为什么他每一次固执己见不相信任何人说的,魏肆办了个厂的时候,无论是魏肆还是苏岁,看他的眼神都特别奇怪。
当时他没有细想,现在这么一回想……那种眼神,大概就是心寒和失望吧。
魏肆夫妻俩分明是看出来了,他不是蠢,也不是听不明白话。
他只是单纯的……看不起魏肆这个弟弟。
他一直觉得自己出息,一直以俯视的眼光看待自己‘游手好闲’的弟弟。
他不信弟弟能出息,不信弟弟能有这么大的能耐,所以哪怕对方那么认真的告诉他一个事实,他也打心底里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