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江楼,这座洪武七年就建造起来的古楼,依江而起。
是无数达官贵人,在金陵城中最喜欢的地方,对于徽州巡抚乔松书和江西巡抚孙发来说,自然也是不例外。
两个人坐在高楼之上,窗外就是那浩瀚的长江河口。
并不刺眼的阳光,照耀在江面,波光粼粼。
淡淡的檀木香飘在两人的身旁,目光透过镂空的雕花窗,看着外面逐渐飘远的船队。
“怎么样?乔大人,京城那边我们要回复吗?”
乔松书端起面前,青花瓷器的茶碗里,淡淡的茶香扑面而来。
JdZ的位置距离并不遥远,所以金陵这里用到的瓷器,不比宫里的那些贡品差多少。
一口清茶饮下,乔松书的目光才从远处的江面收了回来。
凝视着自己面前的孙发,乔松书的脸上似笑非笑。
“孙大人,太后的意思,你不明白吗?”
将自己手中的茶碗放下,乔松书随意的靠在太师椅上。
这个孙发,就是想拿自己当出头鸟用。
自己裤裆里的事情还没弄明白了,还想管到他头上来?
身为徽州巡抚,左天问是个什么性子,乔松书比孙发了解的更多,也看的更多。
在乔松书看来,左天问能够平步青云完全是借势而起,乱世起英雄。
靠着叛军的这十年战乱,冲出个左天问来并不稀奇,官场的事情那家伙玩不透,但是谁说身在官场,就一定要将官场玩明白的?
朝廷里的那位议政王,他在官场上就玩的明白了?但依然不影响人家以****的身份,坐镇高堂,让无数人闻风丧胆。
数万山字营的士兵,再加上收缴的叛军数量。
还有这两江地区,那左天问拥有的滔天名声,想对付他根本就不容易。
左天问哪里需要明白什么官场,人家只靠以势压人,就能够让你抬不起头来。
为官数十载,他乔松书别的东西没悟透,但是有一点却看得很明白,在朝廷里,不是你行你就行,而是你拳头大,你才行。
没了拳头,那陈同甫也照样得来到江南受窝囊气。
你有了拳头,就算是****,也要被乖乖挤下去,将这军机处大臣领班的位置,让给他陈同甫。
“那太后的意思,可是让咱两看着左天问,不能让他在这两江地区胡作非为啊!”
孙发看懂乔松书不接自己的话茬,心中有些焦急。
要是没了这乔松书,两江地区,他能够对付的了谁?
全他娘的都是山字营和左天问的人,就连那投降过来的朱志智,他都要让着人家。
这江西巡抚,日子过的比那小小的知县都难!
看着孙发的样子,乔松书依然不做任何的表态。
“哦?看样子孙大人是找到了那两江总督的错误了?你我二人同为巡抚,都是有着直通天听的资格,这种事情你自己禀报太后不就得了,找我又有什么用?我也就是个巡抚,代替左大人管管徽州的事宜,剩下的我与你平级,做不了什么。”
“可你看看,他左天问在这里两江地区,散播的都是什么思想?两江地区百姓皆是识左不识君!这不是谋反,这是要做什么!”
孙发抬起夸大的衣袖,手就朝着阅江楼下面的百姓指着。
听到孙发这话,乔松书的脸色骤然一变。
“孙大人,你这话可跟我没关系。要说,你自己跟太后说去。”
脸上完全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乔松书原本以为孙发是想让太后给左天问上上眼药。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是要跟人家撕破脸皮。
不过很快,乔松书就放平了心态。
这家伙自己找死,更与自己没有关系了。
“难道不是吗!乔大人你看看,外面那些百姓,和军营里的士兵都是些什么想法?”
看着孙发怒气冲冲的样子,乔松书一脸的平静。
“怎么了?我觉得挺好。天下大同!为国为名。我们当初考取功名之时,先生教授我们的,不就是这些道理吗。”
说完这话,乔松书直接站起了身来。
“好了孙大人,今日天色不早了,我还有要务在身,不然等徽州除了篓子,左大人回来怕是要找我麻烦。”
说着话,这乔松书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这阅江楼。
他乔松书今天来,只是想要看看孙发心中有着什么想法,顺便断绝了对方想拉自己下水的心思。
太后当初让那太监,给他们两人悄悄传话是因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她太后压不住这左天问,才起了这么个小心思。
那太后都压不住,指望他们两个人能有什么动静?
至于这孙发?乔松书就更加是不想理他来。
被太后一阵许诺之后,现在已经开始妄想了,解决了左天问,他能入驻军机处?
有着位置给他,他有那本事坐稳吗?!
走出了阅江楼,乔松书望了望四周的人群,做到了自己的轿子里。
“大人?下面去哪?”
“回府!还能去哪儿?给这家伙耽搁一天了!明日回徽州去。”
“小的明白!”
阅江楼之上,孙发一脸铁青的望着乔松书离开的轿子。
原本他以为,有了太后的支持,这乔松书会跟自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谁知道这小子就是站在左天问那颗树叶上不下来。
不弄掉左天问,他们两个人怎么可能有翻身的机会。
当初姜成书还是两江总督的时候,大家过的是什么日子,这家伙都忘了吗!
“奸诈小人!满朝的奸佞,满朝的奸佞啊!”
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孙发冲着底下乔松书离开的方向破口大骂。
却没有发现,包间外面,正在候着的活计,全程听到了他们两个人的谈话。
将所有的消息全都记在了心理之后,这小二将手里的毛巾搭在肩膀上,悠哉悠哉的朝着外面走去。
入夜,金陵城内出现巨大的声响,火光冲天。
熊熊烈火,将夜幕的天际烧的通红。
后来有人传出来说,是外面的海盗看见金陵城,防守空虚,夜袭金陵成,被山字营的人打了回去。
海盗的侵袭,并没有给城内的百姓造成太大的影响。
但是江西巡抚的府邸,却被倒霉的选中,给海盗血洗了一番,江西巡抚孙发,当场身亡。
第二日,听闻此事的可文成大发怒火,扬言道两江总督刚刚离去,这些宵小几天在城中作乱。
是对山字营,和他大哥,两江总督左天问的羞辱。
当场派遣了一万江南水军和一艘大宝船,三艘大船,还有数不清的中型船,十米的小木船对长江河口周边的海盗,进行清扫。
至于徽州巡抚乔松书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没有做任何的表态,反而是当天就带着人离开了金陵城,回到了徽州的地界。
——
广袤无际的海洋,风浪不断吹过,将海面带起了一阵有一阵的浪潮。
水花前仆后继的朝着巍峨巨大的船只撞去,将自己撞的粉身碎骨,却没办法对巨大的铁皮船只造成任何的影响,只能够无奈的化作碎沫,重新融入海底。
天空中,一直巨大的信鸽正在拍打着自己的翅膀,绕过自己四周捕食的海鸥,朝着远处的船只冲去。
这是被人为培养出来的巨大信鸽,从小就喂食蕴含这炁体能量的肉虫,正因为如此,这些信鸽的体型都比较硕大,有着苍鹰一般的身躯,能够跨越山河,朝着更远处的方向飞去。
但是由于培养的代价过高,一直都是有富商或者官府培养,仅有少数的信鸽能够有着如此能力。
左天问站在船头,汹涌的海浪让大宝船都在这海面上不断起伏。
摇晃的船身,能够让久居陆地的人感觉不适应,很多人晕船,就是因为这高低不平的起伏感,让他们脱离了陆地那种安稳踏实的感觉。
不过穿上的士兵,都是江南地区的土着居民,本身就懂得一些水性。
再加上这一年来,施子明对他们堪称恐怖的高压训练,早就已经让这些士兵对于这些风浪视而不见,依然如同现在陆地上一般,保持着船舱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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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更多的人还是坐在甲板上休息。
毕竟长时间的海上航行,大部分都是极为无聊的时候,也没什么事情好做,除了在甲板上休息,就是互相聊天。
不然长时间寂静的环境,再加上这一成不变的海面,会让人的精神状态,出现问题。
站在甲板上的左天问了望这远方,加上昨天下午的时候,他们已经驾驶着船只航行了一天左右的时间。
不过左天问脑海中,与天宫所说的那失落遗迹的距离,并没有靠近多少。
看来,这脑海中地图的距离,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遥远。
抬起头,看着阴霾而又低沉的天空中,一直巨大的鸽子正朝着他们的甲板飞过来。
左天问想都没想,抬起了自己的手臂,巨大的信鸽仿佛是看到信号了一般,嗖的俯冲下来,稳稳的停在了左天问的手臂上。
这是金陵城内培养的信鸽,额头上有着不一样的灰色,左天问认得很清楚。
从信鸽的腿上抽出了卷起来的纸张。
左天问将手臂上的信鸽交给了另外一旁的士兵,由他将信鸽放到船舱里面的饲养室中。
船舱里面,还有两只能够跨越山海的巨大信鸽,这是用来跟金陵城方便进行联系的方式。
在这个还没有无线通讯的年代,也只有依靠这种古老的方法,才能够迅速的传递消息。
“大哥?什么事情。”
站在了望台上面的樊谷,自然也看到了信鸽落下的场景,直接一个翻身从了望台上滑了下来,走到了左天问的身边。
打开信纸,左天问扫了一眼之后,就将他交给了身旁的樊谷。
“金陵城那边,应该能够安稳一段时间了,至少在我们回去之前,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了解清楚了信件里面的消息,左天问的心中也有了底子。
接过信纸,樊谷同样是将信纸上的内容读了一遍。
这段时间,左天问一直逼迫着樊谷读书,已经有了一定文化的字,至少读书写字这些东西,对于樊谷来说问题不大。
甚至对于整个山字营的士兵来说,这件事情的难度都没有那么大。
樊谷看完了手中的信件之后,眉头忍不住的向上一挑。
“想不到,这徽州巡抚还停识时务的。”
看到徽州巡抚听到消息,竟然直接离开了金陵城回到了徽州,也没有与孙发一起想要对付左天问。
有点让樊谷意想不到。
“能够做到这个位置上的,都是聪明人,知道趋利避害。你以为孙发看不明白吗?”
左天问脸上露出了轻笑,一省巡抚从二品的官职,能够直通天听,既然都坐上了这样的位子,会看不清自身的环境。
这话说出来,任谁也不会相信的。
“那孙发那个家伙还敢跟大哥你对着干?”
“贪婪是无止境的,足够心动的利益,能过让人忽视眼前的阻碍。”
轻言了一句,在左天问看来这孙发也没有做错什么,比起乔松书这位江西巡抚更加有奋斗的胆量和拼搏的勇气。
只是,这个家伙赌输了而已。
赢了通吃,输了全无。
斗争永远都是这样,因为利益,你死我活。
“天空的云层太低了,估计今天会有异常暴风雨啊!让士兵都做好准备。”
遥望着天空,左天问没有再去管金陵城传来的信件,而是转过头对着一旁的樊谷说道。
“知道了大哥!”
应了一声,樊谷跟施子明一起向着四周的士兵走去,让他们抓紧将甲板上的物品全都固定捆绑起来。
等到暴风雨来临,随便一个风浪,都有可能将甲板上的东西拍飞,甚至连人都能够卷入大海之中。
这些物资,都是他们后面航行需要的生活用品,要是丢失在大海之中,没有找到能够补给的地方,会产生极为严重的后果。
天色渐黑,低压的云层,将本就不够明亮的天空完全遮蔽,让黑夜提前到来。
狂风呼啸,海面上的浪花也变得越来越激烈。
左天问他们的船只,控制不住的剧烈摇晃起来,大海逐渐发怒,任何的东西,在这样庞大的自然威严面前,都会变得渺小无比。
雷声鸿鸣,白光撕裂天空,彻响在海面之上。
粗糙的麻绳捆绑住的物品,顽强的吸附在船只的甲板上,然后海浪的飘动,没有丝毫轻微的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