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丝沉浸在一种奇特的悲喜交加的情绪里。喜的不必说,悲的是……
他妈的八百万啊!啊啊啊!啊!
他妈的李罗兄·弟快给老娘吐出来吐出来啊啊啊!那是未来属于老娘的聘金啊!啊啊!
莉莉莎惊悚地看着她扭曲到狰狞的脸蛋儿讷讷道:
“他还让我给你带话……‘不要管她’,第二句是,咳咳……‘我没有第二颗心用在别的女人身上’。”
年轻的女巫背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开满了大红花。
史宾塞小豆眼直放光,一边拿头顶隐藏的角磨蹭给雕成一咄咄小的罗生石,一边不屑它家姑娘瞬间清零的战斗力。
雷大骑士的手下败将里可不缺你这么个色/欲熏心的。
两句话就给解决了!
瑞丝用链子穿好喜滋滋地戴在脖子上,愉快得嘴巴咧啊咧啊,一时不察就给莉莉莎套到了关键。
“这个……坏女人。”莉莉莎咬唇,她也想骂些市井里学来的脏词泄愤,但又觉得为那种货色破了教养很不值得。“具体我记不清楚,但他们的确是有可能认识的。”
“不仅是她,将来或许还会再蹦出什么艾塔莉玛塔莉贝塔莉,”瑞丝一顿,细细感受着罗生石传来的微妙波动,那波动柔和地融进血脉,令她觉得身体的衰败几乎是立刻停止了一般。“我在反省。”
“什么?”莉莉莎不解地坐到她旁边,“你干啥反省?”
“反省本小姐居然也像个普通女人那样软弱哀怨,明明一发现苗头不对就退缩了,偏偏还觉自觉气势惊鸿美貌震天。”有胆子偷听他们聊天却没胆子破门而入的傻冒不正是大庭广众迁怒第三方的她么,甚至于白痴一样地问别人“我漂亮吗?”、“是她好还是我好”这样毫无意义的事情,白白给西诺看了笑话。
“换作平时,我本应该一脚蹬烂红颜料的脸,再制住雷小鸡审讯雷大蚌用哪块鸡皮挨到别的丑女人……但我没有,我害怕了,逃跑了。”瑞丝嗤地讥笑,随即落寞地垂下眼睑。“你说,他那时会不会也在期待我英勇无比地冲进去质问他?”而不是转身失魂落魄地离开,留他跟一个明显想撬墙角的死丫头独处。
莉莉莎听出她浓浓的懊悔,不知该怎么劝慰才好。
“这个……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也没办法,总之我可以担保雷扬泽绝不会背叛你——”
“对,”瑞丝立刻接口,身边种满阴郁的毒蘑菇。“是我不相信他。”
亏得不久之前她还信誓旦旦地跟雷扬泽保证“你不想说的事我肯定会硬逼你说的”,以及坚持情人间无秘密主义什么的,实际上都像是为了得到他而随便应和出来的空口白话。
在现实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莉莉莎万分无奈,她俩的角色是不是颠倒啦?
“其、其实,雷扬泽也不对,他应该先跟你——”
瑞丝啪叽竖起来,边跑边嚎:
“我出去趟!回头再听你说你们两口子的恩怨情仇!”
莉莉莎还有半句话立时堵在喉咙眼里上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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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街上格外拥堵,瑞丝挤巴挤巴好不容易回到旅馆,劳尔一见她就讪讪地指向门外:
“刚走。”
瑞丝只得挤巴挤巴再次冲进摩肩接踵的人潮。
该死的千里寻爱节!该死的阿米德雅!
凯帕有片又窄又长岔道密集的老区,这日小情侣们会分散开来,在午时之后日暮之前,在汹涌混乱的纷繁中,在无数人的吵嚷阻碍下,找到自己亲密的另一半。
成功者必定能得到爱神的祝福,一生美满。
俗么?俗毙了。可小年轻们就吃这一套,即所谓的浪漫。
娜塔莉顺势把雷扬泽引过来,羡慕地看着一对对情侣在各个岔道口分别,依依不舍但极其坚定。
对他们而言,这是爱情给与彼此的试炼。
“我们也进去瞧一瞧热闹吧?很好玩的样子。”娜塔莉眼角微挑,似有若无地诱惑。
雷扬泽不置可否。
娜塔莉暗喜,假作不经意地选了条斜巷。她昨天借领主府的地图查过,这巷连接着附近三条岔道,走快一点完全有可能在对方到达交叉路口时等在那儿。
瞥眼偷觑,惊觉男人仍跟在自己身后两步远的地方,安静怡和。
“你……不挑一处分开走吗?”美人咬唇,泫然含羞。
雷扬泽笑容温淡,“只是‘进去瞧一瞧热闹’,不必拼命。”
娜塔莉完美的表情几乎裂开一条缝,她抬手撩发,掩住痉挛的脸颊。
别着急,多的是时间。
在两人没入人流后不久,瑞丝喘着粗气拔出史宾塞:
“狗鼻子闻见没有?从哪边进了?”
史宾塞怒,狠狠咬她一口:
“闻不见!这么多人肉味混在一起!”
你才狗鼻子呢,你全家都狗鼻子!
躺着中枪的黑蔷薇猛打喷嚏,鼻孔深处一阵发酸。
瑞丝无奈地掏出了圆盘求助吸血水蛭们,最终挂着惨不忍睹的表情跟随晃来晃去的指针迈入躲猫猫圣地。
高付出高回报。
瑞丝酸溜溜地隔着段距离边咬手绢边叽咕。
“青竹?他才不喜欢呢,他喜欢白兰花。”
“蜜汁煎饼?他才不喜欢呢,他喜欢鲜味的食物。”
“剑饰?他才不喜欢呢,他喜欢黑不溜秋的磨剑石。”
等等等等。
史宾塞:变态啊你疯了吧疯了吧你真的疯了吧!
这时前面不远处一群人哄哄闹闹地围成一个圈子嬉笑。
娜塔莉连忙拽着雷扬泽往里挤。
瑞丝看得心火直冒。
原来一对双胞胎男孩同时爱上一漂亮姑娘,两人决定今日谁先找着她谁就算赢。但许是双胞胎的心灵感应作祟,兄弟俩一左一右竟一块儿捉住女孩的手,难分胜负。
两名青年脾气火爆也如出一辙,你一言我一语地相互攻讦,女孩捱在中间都快哭鼻子了。
娜塔莉不由一叹,“这算幸还是不幸啊。”
不想双胞胎之一眼睛一亮,居然指着她喊道:
“娜塔莉小姐!这样好了,请娜塔莉小姐来做裁判!”
咦?看热闹看得好好的娜塔莉直至被推到圈子中心都没闹明白膝盖是怎么中箭的。事实上她来凯帕的时日虽短,但在很多地方献过舞,认识她的年轻人还真不算少。
娜塔莉为难地看向雷扬泽,后者轻一颔首她便奇迹似的淡定了,如往常般站在人群中心挥洒自如。
然而给与她勇气的雷扬泽却轻一侧身,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悄然消失在情绪高涨的观众里。
瑞丝刚刚叼起一颗深红深红的冰镇樱桃,刚刚咬下一半,刚刚想吐出小核儿,后脑勺便咚地一声磕在小巷的墙上,疼得她气管一嗝差点没被另半个樱桃噎死。
不属于她的舌温润又柔软,灵活地卷住樱桃梗轻轻拖了出来,抵着瑞丝的牙床压成冰凉的果泥,盈盈缕缕的弥满口腔滑下咽喉。
瑞丝闷哼一声,觉得那味儿几乎漫进鼻子里,连带吸入肺腑的空气都似沾上了樱桃的沁甜。
雷扬泽伸指抹抹她染到鲜红汁水的唇角,浅蓝的眸子竟也像翻滚着深浓的颜色,阗阗郁郁。
瑞丝小眼神儿飞来飞去,终归没敢问他是怎么发现自己的。
雷扬泽垂首把玩那对他亲手雕刻的天鹅,面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瑞丝敏感地觉着他心情不好,先前打得噼里啪啦响的完美腹稿都跟长了翅膀似的溜得无影无踪。
“本来是想质问你为什么要接近别的女人,为什么不顾及我的心情的。”她忽然说,软软地摸摸那坚毅的,从不轻易流露脆弱和悲伤的面容。“但我现在又不想知道了。”
跟这个复杂的男人相比,她的生命依旧像是一幅灿烂漂亮的水彩画,所有的伤痕和痛苦,也只是画中益发凸显出明媚的浅灰色阴影。
因为她活得没心没肺,活得潇洒,一如黑蔷薇所教育的,自己快乐就好。
而他却不同,一个沉默但从未停止思考的男人,一个孑然一身但从未停止背负的男人。
瑞丝怔怔地杵了会儿,微笑续道,“你不必再告诉我理由,我也不在乎理由,我仅需你发誓——不是承诺,你要对我这个女巫发誓,你归我所有。”
敢越线我便直接抠你心脏,管他理由是什么!
雷扬泽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光亮。
他低头轻吻她额角,微沉的嗓音几乎就在耳边回荡。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
瑞丝心中一跳,她知道这个奇特的祷言开头,那是某个古老部族的求婚辞。
“我的身体属于这片大地——”
年轻的女巫用力捂住疯狂躁动的胸口。
“嗯……后面的下次再说。”
啥?
瑞丝瞠目结舌,人来人往的小巷里转瞬没了臭大蚌的身影。
史宾塞狂笑着在滚落一地的樱桃里扑腾。
太恶了有木有有木有!咩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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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娜塔莉不要钱地撒魅力求调解,女孩总算哭哭啼啼地说出自己真正喜欢的是双胞胎家里的帅执事,愿意答应他俩荒唐的求爱也是觉得以后能常常见到那人罢了。
围观众默然片刻,哄地散去,该找男友的找男友该找女友的该女友,剩下苍白的哥儿俩无限风中凌乱。
娜塔莉矜持地扫视了眼四周,果然看到雷扬泽静立在一边好似不曾移动过。
她款款走向他,志得意满。
瑞丝重新买了杯冰镇樱桃,一蹦一跳地晃荡在两人身后。
中途还被焦急的男孩子们拉住两次,瑞丝不厚道地心说自己的小情人都能认错绝对没戏吧啦。
解除了精神压力后小野猫才能甩着尾巴悠闲地观察猎物。
娜塔莉很美很飒爽很知情识趣,如果撇去那一点说不清的矛盾与违和感;
雷扬泽很高很英俊很挠人心肝,如果撇去那一双眼眸里不含感□彩的审视;
两人看起来就像最圆满的爱侣,夺目鲜丽。
史宾塞细细评论:“明明不在意还能让对方觉得他很在意,他会迷幻术的吧?他一定会迷幻术的吧?会的吧?的吧?”
瑞丝模糊地嗤笑了声,“第一,这是伪装,靠语言、表情、举止和气质营造出来的感觉,同迷幻术那种作弊手段没半铜币关系。第二,我观察之后深切发现,红颜料小姐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与其说她看不破雷大蚌的伪装倒不如说是不想看破。”心理该有多强大啊亲。“两者相加,增幅度百分之两百。”
史宾塞对她的卖弄不予理睬,一个劲儿感叹段数问题。
“我才不是段数低,”瑞丝黑线,“近爱情怯你懂不懂?”
史宾塞继续无视。
娜塔莉欢喜地跑到唯一一家在卖刺玫的小店,大枝大枝鲜艳欲滴却始终无人问津。
“真漂亮。”
雷扬泽颔首,垂眸看了眼便问价钱。
娜塔莉娇羞一瞥,飞快地转身离开。
瑞丝经过时不禁感叹,小本经营卖什么不好非要卖刺玫……
“小姐,你的花。”
瑞丝张大嘴。
拽住她的小店姑娘抿唇一笑,把大束火红的花朵塞进她怀里就跑。
年轻的女巫呆呆望着人影绰绰的前方,雷扬泽那头好似会吸附阳光的金发始终清晰可见。
瑞丝低头,属于雪莱的平凡小脸衬着那颜色,一时竟也分不出谁比谁更瑰丽。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这一章很多了吧~~~~~虽然感觉未尽,但想想还是放到下一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