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凌晨,风渐停,大火才被扑灭,浔王府处处弥漫着一股烧糊了的味道。
浔王阴郁的眼神看向梅侧妃有些不善,梅侧妃激灵一下,很快反应过来。
“说吧,给本王一个解释。”
梅侧妃抬头看了眼浔王妃一眼,隐隐有不对劲,“王爷,妾身昨晚听闻竹风斋着火第一个赶来,只是风太大,一时赶救不及,失火原因正在调查。”
竹风斋年久未有人居住,怎么会突然着火呢,恰巧又临着西苑,凡是跟西苑沾上,梅侧妃不自觉地想起了浔王妃。
“王爷,妾身以为这件事有些蹊跷,竹风斋空闲了这么多年了,怎么会突然着火?二少夫人昨个早上一走,西苑就出事了,这回来可怎么交代啊。”
梅侧妃的话让浔王沉思,不自觉的看向了浔王妃,浔王妃咬咬牙没好气的瞪了眼梅侧妃。
“王妃,妾身以为天干物燥,许多是哪个奴婢不小心碰着了烛台,又或者烧了油灯。”浔王妃一说完捂着唇剧烈咳嗽,方嬷嬷赶紧上前抚背,“王妃,您身子还未好呢,这些天操劳世子的婚事,已经体力不支无暇顾及了。”
方嬷嬷似是无意的呢喃,浔王收回目光,戚暄大婚在即,浔王妃应该不会这么鲁莽,浔王妃有多在意戚暄,浔王是知道的。
只是瞧着西苑烧了大半,浔王有些头疼。
“查!务必要严查!”浔王沉声道。
天色逐渐大亮,浔王揉了揉发酸的眼角,站在庭院里走来走去,一身怒气。
梅侧妃不敢招惹,越想越不对劲,始终盯着浔王妃,浔王妃一脸坦荡,不露丝毫破绽。
不一会,一名侍卫走了进来,附身在浔王耳边呢喃几句,浔王脸色大变。
“走!”
浔王大步走向外院,浔王妃和梅侧妃一脸疑惑,也跟着出去。
“姐姐,这次的事不是你吧?”梅侧妃抬眸紧盯着浔王妃,浔王妃奇怪的看了眼梅侧妃,没好气道,“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侧妃还是管好自己的嘴,肆意揣测本妃可是不敬!”
浔王妃一甩袖子,走了出去,梅侧妃看着浔王妃的身影,越看越可疑。
“侧妃?”
梅侧妃收回目光,问道,“通知少夫人没有?”
“估计一个时辰内,差不多能赶回来。”陆嬷嬷道。
梅侧妃点点头,西苑被烧,这么大的责任梅侧妃可担待不起,一定要抓出幕后凶手。
浔王手里拿着一片烧焦一半的瓦片,放在鼻尖轻嗅,眉头紧锁,瓦片是竟有淡淡的柏油味,实在是太奇怪了,柏油遇火就着,这么一说,这纵火竟是有人故意为之。
“回禀王爷,除去竹风斋,西苑大半的瓦片都涂上了柏油,四周包围,若非及时救火,西苑恐怕难保。”
浔王一下子沉了脸。
柏油?
浔王妃眼皮跳了跳,怎么会跑到西苑的瓦片上去?
“查!务必要查!给本王一查到底!”
浔王府最近糟心的事越来越多,浔王忙的焦头烂额,近日上朝没少被人嘲笑。
浔王铁下心要好好管制浔王府,否则照这样下去,浔王府迟早要毁。
四面环绕柏油,西苑能保下真是个意外!
半个时辰后,苏晗匆匆赶了回来,一见西苑这幅模样,当场惊愕。
梅侧妃心虚的往后缩了缩,“少夫人,天干物燥,这是个意外。”
苏晗冷笑,“意外?苏晗真是福大命大,若是走的晚了,性许这会就是一缕幽魂了,哪里还能站在这里同侧妃说话?”
梅侧妃噎住了,苏晗说话真是一点情面也不留,讪讪着不知道该怎么搭话。
画珠和青书直接冲进去小库房,不一会又出来。
“少夫人,东屋烧毁一半,那些物件也烧没了,还有西边小柴房后边的厢房,丢了一小半嫁妆!”
画珠声音很大,一句话引来不少驻足。
浔王妃蹙眉,西苑的东屋才是小库房,怎么嫁妆跑到厢房去了?
浔王闻声赶来,“怎么回事?”
苏晗倔强的抬起下巴,“父王,这府里昨晚不止着火,而且还进贼了,儿媳的嫁妆丢了小半,请父王务必严查。”
“岂有此理!”浔王越来越觉得烦躁,“查!必须好好查!”
苏晗在原地弄清前因后果之后,转身对着青书吩咐,“去查查,柏油铺子,大半年来卖出了多少,都是卖给了什么人,越详细越好。”
“是!”
苏晗做事很有思绪,一下子抓住了重点。
梅侧妃眼珠子微微一转,有了计较,对着浔王道,“王爷,二少夫人的嫁妆丢了,不如让二夫人列个清单,无论烧毁的还是丢的,统统列出来,若是有人私下贩卖,或者是拿出来,这人必然和这件事逃不了干系。”
浔王妃一听,手微微攥紧,没好气瞪了眼梅侧妃。
“侧妃,你想让王府成为京都笑柄不成?”浔王妃冷冷道。
梅侧妃回眸,一脸无辜,“王府失火,今日一定会传遍整个京都,王妃的意思是要咱们王府忍气吞声?”
梅侧妃现在可不将浔王妃放在眼里,堵的浔王妃一句话也说不上来,脸色憋的通红。
“就照侧妃的话吩咐!一旦出现,严惩不误!”浔王也不怕丢脸,浔王府丢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苏晗也很配合,带人点查了嫁妆以后,直接列出了清单。
浔王接过清单,“这件事,本王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多谢父王。”苏晗低声道。
恰好这时,兵部尚书季无忧领着人进来,一身万年不变的黑色衣裳,一如既往的丰神俊朗,环顾一圈,浔王有些尴尬,他和季无忧并不熟悉,有些好奇。
“季大人怎么来了?”
季无忧瞥了眼浔王,淡淡一笑,“昨夜本大人巡视,发现有一股人影鬼鬼祟祟,一路派人跟随,找到了这些,不知道对浔王可有什么帮助。”
季无忧一举手,很快有侍卫将一只只木桶里装的珠宝首饰拿了出来,足足四十只木桶。
“呀,那不是少夫人的珠钗吗?”
画珠惊讶的指着木桶里的珠钗,画珠这么一说,浔王脸色黑的厉害。
季无忧笑了笑,“这位姑娘好眼力,不巧的很,本大人当场将这帮人抓获,既然是浔王殿下的家事,自然就由您来解决。”
浔王妃脸色大变,看向了方嬷嬷,方嬷嬷也是十分意外,怎么会这么不巧。
浔王不是个傻的,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季无忧的弦外之音,拱手,“季大人,这份人情,本王先谢过了。”
季无忧一摆手,直接叫人将俘虏的人送了上来,足足三十几人,个个五花大绑的跪在一旁,蒙着脸,垂头丧气。
浔王妃眼皮跳的厉害,不知为何总感觉一只脚踏进了陷阱。
“季大人,改日本王一定亲自登门拜访。”
既然处理家事,季无忧就不方便在场了。
季无忧笑了笑,“恭候浔王殿下大驾,正巧,本大人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
浔王亲自将季无忧送走后,那脸色能滴出墨来。
“来人啊,全部关押。”浔王打算亲自审问,真是丢脸丢到家了,不用说,这些人肯定都是浔王府的侍卫,又或者是某个主子的。
“父王,儿媳也想旁听,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公然放火行凶。”
苏晗一脸坚决,这件事绝不罢休!
梅侧妃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件事肯定和浔王妃逃脱不了关系。
碍着这么多人,浔王也不好反驳,只好点点头。
“把面纱都摘下来!”
不一会,有小厮将这些人的面纱都摘了下来,露出了面貌,都是陌生的脸庞,但身上的腰牌却是浔王府的腰牌。
“先打,每人五十棍!招了为止。”
浔王招手唤来侍卫毫不客气道,“查!连同家人,还有身边的人,一一查出来,若是不招认,全都打死了事!”
浔王是气狠了,决心要整顿浔王府。
不一会院子里,噼里啪啦的板子声不断,有人忍不住哀嚎,有人紧紧咬着牙不松口。
浔王妃不敢开口,心都快跳了出来,紧紧攥着方嬷嬷的手,指甲伸进肉里,方嬷嬷吃痛紧咬着牙不敢叫出声来。
渐渐的有几个体弱的已经断气,直接被拖走了,胆小的丫鬟已经吓的晕了过去。
苏晗身子站的笔直,眼角瞄了眼唇色发白的浔王妃,扯了扯唇。
大约半柱香时间,这几个侍卫全都查清了身份。
侍卫都是有编号的,全浔王府的侍卫足有三百多个,想要查出来并不难。
浔王妃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不一会,有几个侍卫的家人全都被请来,被打的侍卫脸色微变,目光顺着看向了浔王妃。
“王妃,这些人都瞧您做什么?”
梅侧妃故作惊讶,顺着视线,大家的目光都转移到了浔王妃身上,浔王妃心漏了一拍。
“别胡说八道,与本妃有何干系?”
浔王抿着唇,眼眸是一片冷色和质疑。
“王爷,属下招!”
“王爷,属下招!”
不一会,不少侍卫就喊招。
方嬷嬷咬了咬牙,一把推开浔王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砰砰连磕几个头,很快额头一片青肿。
“王爷,是老奴,都是老奴吩咐的,王妃并不知情,老奴实在看不惯二少夫人一而再的欺负王妃,王妃这么多年来劳心劳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二少夫人一来,处处算计王妃,搭进王妃所有的积蓄不说,还让王妃抬不起头来,于是老奴心生怨念,要替王妃讨个公道。”
方嬷嬷站出来,扛住了所有责任,浔王妃一脸惊讶和痛心,指着方嬷嬷。
“你呀,糊涂!”
苏晗挑唇,方嬷嬷还真是衷心。
浔王上前就是一脚踹在了方嬷嬷的心窝上,方嬷嬷躲闪不及,哇的一口血吐出来,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身子。
“你这刁奴,好大的胆子,竟敢行凶纵火!”
“王爷!”浔王妃刚一叫出口,浔王一个凌厉的眼神扫了过来,寒冷入骨,浔王妃动了动唇,咽下求情的话。
“来人啊,将这刁奴拖下去……”
浔王弃车保帅,要保浔王妃,也得看看自己同意不同意!
“等一下!父王,我有几处疑惑不解。”苏晗看向浔王,浔王抿着唇,松开了脚。
苏晗上前,“方嬷嬷,我倒是不明白了,既然怨恨我,偷走那么多嫁妆做什么?直接一把火烧光了不是更好?你怨我,那这些柏油,你又是怎么运进来的?人力物力,还有不少银子,单凭你一个人奴才,只怕有些难吧?”
浔王怔了下,看向苏晗的目光隐含着警告,苏晗丝毫不惧的迎了上前,不躲不闪又道。
“一个奴才若是有这样瞒天过海的本事,日后浔王府还有安危可言吗?”
浔王紧眯着眼,“你想如何?”
苏晗勾唇一笑,“苏晗差点葬身火海,必须要给一个交代,若是父王觉得为难,不如将人交给苏晗?”
苏晗直接忽略了浔王的警告,若是她退缩,这件事一定会不了了之,浔王明显有意偏袒浔王妃。
方嬷嬷噎住了,强辩道,“老奴是王妃身边的得力嬷嬷,伺候王妃三十余载,谁不敬着点?支使几个侍卫岂非难事,少夫人,不要妄想将罪名强加给王妃了,这件事王妃并不知情,都是老奴一个人的主意。”
方嬷嬷豁出去了,说完这番话,就是死路一条,浔王妃很快镇定,抬眸看向苏晗。
“老二媳妇,纵然我不是你嫡亲婆婆,不指望着你敬我,可到底也是你的长辈,一而再的污蔑本妃,到底是何居心?”
苏晗轻蔑的笑了笑,懒得搭理浔王妃,转而看向浔王,一脸坚定决绝,大有浔王若是处事不公,她就要进宫理论的架势。
浔王被苏晗的固执气恼了,一点也不知分寸。
梅侧妃看傻了,头一次见苏晗这么霸气,连浔王都不放在眼里,心里却是乐开了花,浔王妃这次是铁板了,打定主意,一定要将苏晗好好供起来,绝对不可轻易得罪。
浔王妃气急了,“王爷,老二媳妇仗着身份也太不知深浅了,这件事虽然是方嬷嬷主谋,但从未想过害她性命,只是气不过,想给她一个教训罢了,若你实在不满意,本妃认打认罚,你随意!”
浔王被吵得脑子都要炸了,苏晗讽刺的笑了笑,又飞快道,“先是无子香再是嫁妆,我嫁过来不过月余,哪能有提前预知的能力?王妃你说是不是?父王,此风不可长。”
“你!”浔王气语噎,这个时候,苏晗故意提起无子香,是想告诉浔王,她睚眦必报的性子,简直太嚣张了。
浔王妃敢出手让她闻无子香,她就敢直接毁了两位小姐,浔王妃今日差点烧死她,明日她就敢放火烧了整个王府。
苏晗的意思,浔王听明白了,又气又怒,便又拿苏晗没办法。
浔王妃见浔王被苏晗气的不行,语气软了下来,“老二媳妇,你到底想如何?只要你消了气,我怎么做都成。”
苏晗没说话,眼睛却只盯着浔王看了眼,浔王沉默着,五日后苏霆就该回来了,这么大一座靠山,说不定还是封王拜将,苏晗有的是资本嚣张,只是未免太张狂不知收敛了。
有这样一位儿媳妇,浔王头疼不已,说不得骂不得,又是个不肯吃亏的软性子。
“王妃,既然自持清白,不如将人交给我如何?错漏百出的说辞,糊弄小孩呢?方嬷嬷,我记着你也是有儿有女,若是说半句假话,我立马叫人将这二人发卖,你可敢保证?”
“放肆!”浔王直接就变了脸色,“你这是在怀疑本王处事不公?”
苏晗沉默着,算是默认,浔王气的差点跳脚。
梅侧妃是不敢说话的,两边都不敢得罪,默默的站在一旁,一次一次被苏晗的霸气惊到了。
浔王还是头一次被一个小辈除了戚曜以外的人气的下不来台,对苏晗是厌恶到了极点。
苏晗也不惧,只静静等着,执意要个交代。
方嬷嬷却是被苏晗的话惊住了,一双儿女就是她的软肋,对苏晗气的牙根痒痒,一时捏不准苏晗的态度又怕惹恼了,万一真拿自己一双儿女开刀,那就得不偿失了。
一时间,气氛有些僵持。
“王爷,皇上召见!”
突兀的声音显得有些刺耳,却一下子让众人回过神来。
浔王微闭着眼,“来人啊,将方嬷嬷以及侍卫全都压下去,看住了,不许自裁,否则全家发卖!将王妃看管起来,不许任何人探望。”
浔王妃退后一步,眼底闪过一抹绝望,望着苏晗的目光是死死的恶毒。
苏晗翘了翘唇,远远的看浔王跟着侍卫离去。
“你满意了?好狠的心,这火是你自己放的吧?”
浔王妃是被气糊涂了,静下心来,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柏油什么侍卫,就连季无忧也是早就安排好了,浔王妃第一次有了服输的念头,这么多年了,却栽在了一个十五岁女子手里,浔王妃实在不甘心。
苏晗走近浔王妃身侧,轻声的只用两个人的声音道,“王妃,你不倒我怎么会死心呢,技不如人就要接受惩罚。”
“你!”
苏晗扬唇浅浅一笑,“来人啊,备马回府!”
浔王妃被苏晗惊到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苏晗就斗上了。
“站住!”戚婷音一脸凶神恶煞的挣脱婆子的束缚,一路跑来,拦在了苏晗跟前。
“你这个扫把星,害我母妃还不够吗?我要你立马放了她,否则我要你好看!”
“婷姐儿!”浔王妃唤道,“快回去!”
戚婷音根本就不是苏晗的对手,浔王妃一个劲的给苏晗使眼色,戚婷音正在气头上,哪里看得见。
苏晗翘唇讽刺一笑,“五妹妹,学了这么多天规矩怎么还是一点脑子都没有?”
“你!”戚婷音恼羞成怒,扬手对准苏晗就要扇去。
苏晗笑意一收,一把钳住戚婷音的手腕,捏得紧紧的,反手一巴掌打在了戚婷音娇嫩的脸上,毫不留情。
“啪!”
戚婷音直接打懵了,好半天没晃过神来,捂着唇不可思议,而且还是放着这么多人的面,一下子气炸了。
“贱人你敢打我,我今天就跟你拼了!”
戚婷音脑子一热,不管不顾的发起疯来,画珠见状一把制服戚婷音,不让她伤到苏晗。
“放肆,你这个贱逼奴,快放开我,我要打死你!”
苏晗退后一步,冷冷的斜了眼梅侧妃,梅侧妃脸上闪过一丝怒气,不等苏晗开口,对着戚婷音甩手就是两巴掌,啪啪作响。
“都是死人不成,还不快把五小姐给我带下去,小心回去统统给你们卖了。”
梅侧妃哪里敢惹苏晗,这么天了戚婷音就是一块顽石,怎么教都不行,之前还有点顾及,经过这一次,梅侧妃是不敢再纵容,手下留情了。
一夕之间挨了两个巴掌,戚婷音直接就疯了,拼命地挥舞,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
“母妃,您快看啊,这帮贱人一个个反了天了,别碰我,卧室浔王府嫡女,你们这帮贱婢,放开我,呜呜。”
胆子大的婆子直接找了块布塞进戚婷音的嘴里,省的再听她叫唤。
浔王妃又气又怒,“梅侧妃,这是做什么?跟个孩子计较什么?本妃还没死呢。”
梅侧妃斜了眼浔王妃,笑了笑,“王爷既然吩咐让我管教五小姐,岂敢不从,王妃还是多管管自己吧。”
浔王妃气数已尽,谁也没将她放在眼里。
“二嫂,当真要如此绝情吗?”闻讯赶来的戚妍音得了消息立马赶来,昨夜她并不在府上,又惊又怒。
苏晗站在台阶上,回眸睨了眼戚妍音,勾了勾唇,“这话应该问六小姐才是,当初又可曾念过一丝情分?”
戚妍音手握紧了拳,她当然知道苏晗意有所指,指的就是无子香的事。
提及无子香,戚妍音的眸光一下子黯淡了,她此生再无子嗣,都是拜苏晗一手所赐,更多的是浔王妃的偏心,戚妍音心里对浔王妃不是没有恨意的。
戚妍音知道说再多也没有用,苏晗根本就不是善良的性子。
苏晗一转身,带着人就走了,只留下梅侧妃一个人收拾残局,这一场火足足烧掉了浔王府一半的积蓄。
苏晗一回府,凌氏上下打量,见她没事,心里才松了口气,一想起浔王妃低劣的手段,气就不打一处来。
“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丢人现眼,没想到数十年不见,浔王妃竟变的这么卑鄙,气死我了。”
凌氏是个气性大的,苏晗笑着缠着凌氏的胳膊,把王府今儿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
苏三爷听了这皱眉,“你这性子也该收敛了,浔王怎么说也是你长辈……”
苏三爷话还没说完就被凌氏打断,不悦道,“再忍着明儿就该见不着晗姐儿了,呸呸!瞧我,都被你气糊涂了,柿子还捡软的捏呢,晗姐儿嫁过去,出了多少幺蛾子,不给点教训,就该更猖狂了,晗姐儿,母亲支持你。”
苏三爷无声的叹息,摸了摸鼻子,他不否认凌氏说的没有道理,他的女儿,苏三爷也不希望受委屈。
苏三爷被凌氏训得没了话,一声不坑的坐在一旁喝茶,苏晗翘唇,“父亲,您的话女儿记在心里了,人若不招我,我也懒得计较,但凡过了,我是不会忍让的。”
苏三爷点点头,欣慰一笑,“这是自然,委曲求全的事咱们不干,浔王就是个糊涂蛋,什么香的臭的抱着不肯撒手,当个宝似的,后院子乌烟瘴气,倒不如我,嘿嘿。”
苏三爷一脸骄傲,苏晗忍不住笑了笑,就是画珠几个嘴角也忍不住一抽,凌氏没好气嗔了眼苏三爷。
又过了一会,凌氏冷冷一哼,“出了这么大事,这王妃的位置也该腾出来了。”
苏三爷点点头,“即便皇上不提,太后也容不下浔王妃了,只不过,方才敏淑长公主进宫了,掺和进去倒是有些麻烦。”
凌氏蹙眉,对敏淑长公主并不陌生,端起了茶盏轻抿小口,复又放下,嘴里的苦涩越来越深,不由得眉间一挑,看了眼茶叶,是平日里最喜欢的六安瓜片,只是却失了味道。
“公主进京难不成要永驻?”
苏三爷点点头,“暂时不会走,公主府都赐下了,不过……”
苏三爷想了想又咽了回去,话说一半,凌氏有些恼了,追问,“不过什么?”
“季无忧已经确定了负责配送响音,一去至少两个月才能回来,兵部尚书一职暂且空了出来,公主有意让驸马暂代。”
苏晗蹙眉,敏淑长公主还真敢想,景隆帝本就忌讳公主,兵部尚书这么重要的职位,岂能轻易给她?
“皇上不会答应的。”苏晗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为何?”苏三爷微讶,苏晗说的这么笃定。
“皇上一直防备公主,公主在封地种种一定瞒不住皇上,公主此番回京,说不准皇上会有什么动作。”
这些都是戚曜告诉她的,景隆帝往往若是要抬举一个人,未必就是好事,出其不意,细心部署,再一举拿下。
苏三爷点点头,“我儿真聪明,为父也是大胆猜测,那依你所言,谁最合适?”
苏晗看了眼凌氏,笑弯了唇,“自然是大哥最合适。”
苏三爷赞赏的看了眼苏晗,“你说的不错,不过是暂代两个月罢了,长公主太急躁了些。”
季无忧的位置无人能撼动,景隆帝之所以压着响银,扣着季无忧不放,就是在等苏霆归来,两人必有一人驻守京都,这个人苏霆最合适不过了,平定西南,立功归来,谁也不敢有意见。
况且,苏霆还带着精兵,就驻扎在京都城外,此举,景隆帝是在防范。
凌氏蹙眉,“好不容易回来,歇了两日,哎,这孩子。”
凌氏嘴上虽然抱怨,可心底却是十分骄傲很欣慰。
“母亲别急,等大哥回来成了亲,自然会有人帮您减轻些压力。”
傍晚等来了消息,果然不出所料,太后懿旨废了浔王妃亲王妃之位,贬为贵妾,另赐一名教养嬷嬷只派范姨娘身边。
梧桐苑
范琬燕听完懿旨,整个人都懵了,呆呆愣愣半天没晃过神。
“范姨娘,接旨吧。”古公公手里捧着明黄的懿旨。
范姨娘,二十多年前的称呼,一下子又回来了,范姨娘深痛恶绝,一股耻辱感油然而生,紧咬着牙接旨。
“婢妾接旨。”
古公公抬眸看了梧桐院,“来呀,将王妃凤冠以及诰命服饰,一一取走。”
“是!”
范姨娘眼睁睁看着象征王妃品级的衣裳首饰全都被带走,连同她头上的凤钗,也被毫不留情的拔掉,身子一软,瘫软在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戚妍音知道消息时,手抖了下,白纸上一个诺大的忍字只完成一半,浓墨渲染,好好的字就这样毁了。
好半响又重新拿起一张纸,重新写了下这个字,一撇一捺十分用力,力道大的几乎浸透纸张。
范姨娘被贬,戚婷音和戚妍音,戚暄三人就是卑贱的庶出了。
梅侧妃得了消息,高兴的快要疯了,贵妾,范琬燕也有今天!
“侧妃,恭喜贺喜啊,终于要熬出头了。”陆嬷嬷也跟着贺喜,屋子外头,戚婷音又开始发疯,追着传话的小丫鬟就是一顿打。
梅侧妃脸一沉,下巴一抬对着陆嬷嬷使了个眼色,陆嬷嬷会意,走了出去,毫不客气地让几个丫鬟抓住了戚婷音,手里拿着戒尺,毫不客气地招呼在戚婷音身上。
梅侧妃听着,只觉得十分悦耳动听,犹如三伏天喝下一碗透彻冰凉的酸梅汤,十分舒畅。
“快,让人尽快将西苑那边修葺,先紧着西苑来。”
梅侧妃精神一振,招手换来丫鬟吩咐着。
“是,奴婢这就去。”
不同梅侧妃的明媚心情,长公主复却沉浸在一片阴雨之中。
川颍伯夫人怎么也没想到浔王妃竟然被废,这么一来,那戚暄岂不是成了庶子?
敏淑长公主心情很复杂,摸不透景隆帝的心思,驸马回来这些天了,连个职位也没安排,仅仅是川颍伯安排个闲散的职位。
兵部尚书一职,敏淑长公主不确定,若是能争取自然是最好,如今看来只怕有些难度。
“祖母,孙女觉得皇上似乎在等什么人,西北战事吃紧,皇上却一点也不着急,偏扣押不放,按理早就应该出发了。”
魏妧话落,敏淑长公主的疑惑顿然就解开了,等人?
等人非是苏霆?还是戚昀宸?又或者是孟千顼?
这三个人马上就要回来了,敏淑长公主陷入沉思。
“你觉得会是谁?”敏淑长公主随意问了一句。
“孙女猜测是苏将军。”魏妧解释道,“兵部尚书一职,交给谁也不合适,唯有苏将军手握兵权。”
又是苏家,敏淑长公主扶了扶额,近日怎么就跟苏家牵扯不清了。
魏妧半垂着头,娴静温和举止小心谨慎,聪明又伶俐,敏淑长公主忽然有了一个念头。
“若你在这三人之中择一婿,又该怎么选。”
魏妧愣了下,这话问的有些直白,犹豫了会,“自然是苏将军最合适,军中有威望,将来必不会差,凌氏没了一位将军,苏家这位皇上一定不会轻易罢免,反而会重用,才可安抚军心。”
“其次才是连郡王世子,孙女贸然了。”
魏妧低着头小声道。
敏淑长公主摆摆手,“你说的并没有错,只是不能局限于眼前,不急,慢慢来。”
魏妧点点头,“是。”
另一头,魏翊成了整个公主府的笑话,一下子从嫡媳变成了庶媳,堂堂一个郡主只能嫁给一个庶子,够底下的人嘲笑的。
魏翊紧紧握着拳,佯装没听见,一出现,底下的人忙闭了嘴,不敢得罪魏翊,毕竟还有个川颍伯夫人在呢。
魏翊走后,低下的人才开始窃窃私语,“装什么清高呢,祖母都不待见她了,二姐姐才是祖母的心头宝。”
魏翊只当作听不见,步伐越走越快,一回屋子,气的将整个屋子砸了个稀巴烂。
凭什么,她就该受着这些破烂,嫁给一个庶子,受尽嘲笑?
自从来了京都,就没有一件顺心的事,魏翊在敏淑长公主面前失了宠,这些下人也拜高踩低,开始奉承起魏妧来。
敏淑长公主听闻魏翊砸碎了不少物件,淡淡一笑,“终究是沉不住气。”
魏翊当初选择戚暄那一刻起,敏淑长公主就已经做好了放弃她的准备。
次日,魏翊被戚太后召见。
“好孩子,委屈你了。”戚太后拍了拍魏翊的手,目光闪过一丝愧疚,魏翊咬着唇,摇了摇头。
“翊儿不觉得苦,太后不必自责,翊儿谁也不怪。”
魏翊话落,戚太后越发的怜惜魏翊,魏翊嘴巴甜乖巧,哄的戚太后眉开眼笑。
魏翊打定主意,讨好了太后,即便没有敏淑长公主,她也不怕!
戚太后隔三差五就会召见魏翊,赏赐更是不断,趁着高兴私下给魏翊一块封地,当作陪嫁,看上去有几分疼爱。
敏淑长公主闻言,蹙了蹙眉,当晚就召了魏翊一起用晚膳,魏翊勾了勾唇,态度上丝毫没有变化,这几日像是脱胎换骨,人也变得机灵了,没有了往日的高傲。
“孙女见过祖母。”魏翊半垂着头,蹲着身子,一如往常的妖娆艳丽。
“快起来吧,老祖母这里不必多礼。”敏淑长公主慈爱的隔空抬手。
“多谢祖母。”魏翊礼数上做足了,飞快的看了眼敏淑长公主身后的魏妧,极快的收回了视线。
魏妧不动神色的蹙了蹙眉。
敏淑长公主一下子好像又宠上了大小姐,每晚都要魏翊陪着用晚膳,这态度倒叫人捉摸不透。
敏淑长公主不动神色的问了一句,“近来太后身子可好?”
魏翊点点头,“太后身子略有不适,不过并无大碍,皇上每日都会过来探望。”
敏淑长公主眉头一闪,一挑眉,“那你可留意关于府中的消息?你祖父一直闲暇在家,太后可有什么表示?”
魏翊想了想,“并未。”
敏淑长公主有些失望,摆摆手,“下去吧。”
“公主?”秦姑姑有些不解。
敏淑长公主摇了摇头,“这孩子气性太大,即便是有也不肯多说,这是将本宫怨上了,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公主,郡主只不过一时没想开罢了,公主府才是郡主最大的靠山,太后的怜爱虚无缥缈,能撑得住几时?”
秦姑姑不理解魏翊的想法,敏淑长公主笑道,“她若有你一半通透也不至于让本宫失望,弃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