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锦绣漠然地摇摇头,没有言语。
莘月伤感地微微叹息,"唉,真是可怜了柳师傅和琉月,难道真的要枉死两条性命吗?”
枉死?秦锦绣故意挑眉:"那日的送花宴上,我们都亲眼目睹,柳师傅是*而死呀?”
"怎么可能?"莘月一口否定,连连摇头,"先别说琉月,单单是柳师傅,他是绝对不可能自戕而死的。”
“为什么?”秦锦绣不动声色地问道。
“柳师傅读书多,懂得道理也多,曾经劝慰过花坊里好多意图轻生的姑娘,用我们的话说:就是好死不如赖活着,而用他的话就是: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莘月又捂住脸颊,执着地问道:“锦绣姐,你说,这样的一个人怎么能自戕而亡呢?”
“哦,原来柳师傅也是心宽之人。”秦锦绣微微点头,看来花坊里的姑娘对柳师傅都非常留恋,难怪情窦初开的宁香蕋对柳师傅心生爱恋,这样一个博学多才、善解人意的男子的确迷人。
“是呀,柳师傅真是太可怜了。”莘月的话语中竟然带有几分哽咽和伤楚。
秦锦绣眸光一闪,盯着溪园平静的水面,“不知,明月姑娘可在?”
“在呀。”莘月点点头,“自从花姨娘隐退之后,花坊中的大小事宜都由明月负责,姐妹们的日子也好过多了,只是明月从早忙到晚,非常辛苦,这会儿定是睡觉呢。”
莘月朝花坊正房的东南角瞄了一眼,偷偷地说:“你还不知道吧,明月是花坊中最能睡回笼觉的人,每日不到午时,她是不会醒的。”
“哦。”秦锦绣轻轻点点头,这些终日以卖笑为生的女子,真是艰难,生活毫无规律,作息习惯也和常人不同,难怪总是体弱多病,也真是天妒红颜呀。
“锦绣姐?”莘月见秦锦绣失神,柔声呼喊。
秦锦绣微微回神,沉思片刻道:“我和方正一直在暗中调查发生在月浓花坊的命案。今日,我来,便是希望能再找到些线索,不知,你是否愿意帮我?”
“好呀。”莘月丝毫没有犹豫的回答,“只要能早日寻到杀害柳师傅的凶手,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谢谢。”秦锦绣露出洁白的牙齿,探到莘月耳边,细声吩咐道:“你……”
“嗯,好。”莘月伶俐地低声回应,“锦绣姐,我明白了,你放心,凡事和他们有些瓜葛的人,无论是敌是友,我都给你叫出来,你随我来吧。”
秦锦绣微微点头,缓缓跟上了莘月的脚步。
小莘月左转右转,脚步轻盈,不一会儿,就将秦锦绣领到一处雅静的房间,“锦绣姐,不,秦公子,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好。”秦锦绣环顾四周,神色飘忽不定。
小莘月办事真是风风火火,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寂静的房内已经是姹紫嫣红,欢声笑语。
“呦,秦公子,来来来,再喝一杯。”一位长相妖艳的女子爽快地抬起酒杯。
“好,我先干为敬。”秦锦绣洒脱地搂住莘月的细腰,将酒倒入事先在衣袖里备好的棉巾上。
莘月急忙又为秦锦绣和身边的女子各添了一杯美酒,甜美地挑高声调道:“凌月姐,真是海量啊。”
“什么海量,还不是今儿见到秦公子高兴吗?”名唤凌月的女子捻起一颗晶莹地紫玉葡萄送到秦锦绣嘴边,“秦公子呀,我生平就喜爱长相俊美的官人,今日,见到秦公子,我真是太高兴了。”
秦锦绣可不想吃带着一股酒气加胭粉味的葡萄,便顽劣地举起手,轻轻夹起紫玉葡萄,暧昧地送到莘月口中,“凌月姑娘说笑了,自古才子爱佳人,来花坊寻欢作乐的人中,容貌俊秀的公子,可是一大把的,哪里轮到我呢?”
“哎,公子真是说笑了。”凌月眸中带着落寞,“来花坊的俊秀的公子是很多,但轮到我手里的,却……”
凌月叹息地扬起手,又喝下一杯美酒。
“哎呀,”一旁的莘月咧着小嘴,“我真是为凌月姐鸣不平,当日风雅卓绝的湘公子可是凌月姐的客人,偏偏让琉月给抢走了。”
“呸,别提那个死女人,真是晦气。”一提到琉月,凌月的脸色微变,眼中也充满仇恨。
秦锦绣默不作声。
凌月对面长得一对桃花眼的女子,随声喝道:“可不是嘛,琉月总是以为自己高高在上,仗着有几分姿色,处处和抢咱们的客人。可恶的花姨娘竟然也给她撑腰,将来花坊的年轻俊秀公子全挑走了,留给咱们的都是些好色的老头子,真是岂有此理。”
“哎,算了,碧月,人都没了,你们还是都留些口德吧。”莘月对面一位身着藕色衣裙的女子柔声劝慰。
“呦,华月,你真是心地善良呀,难道忘记了当年就是因为琉月,你才会被花姨娘关到暗室里责罚的事情吗?”碧月愤愤地提醒。
“当年的事情,我自然没有忘记,毕竟是我有错在先,还害得琉月浑身红肿,最后连酒就不能喝了?”华月目光盈盈地盯着酒杯,“难得琉月不计前嫌,替我挡下了米铺张老板的赎身。否则,现在我早就死在张府了。”
“如此说来?你还感激她?”碧月惊讶地扫过华月。
华月微微地点点头。
“你呀,就是心太软,做不了什么大事。”碧月不停地埋怨。
“当年是琉月多嘴激怒了张老板,张老板才想到为你赎身的,后来琉月见事情不妙,又鼓动花姨娘提高赎银,最后张老板两下为难,琉月不知道发什么神经,良心发现了,主动替你抗下了此事,事情因她而起,因她而落,你有何感激她的?”
“就是啊,这就是琉月做事的特点--显摆。”凌月咬紧牙根儿,“她以为自己能耐,总是先设下陷阱,害我们入局,然后她再出手相助,好让我们感激涕零,这分明是戏弄我们。”
凌月扬起眉梢,“你还对她心怀歉意,害得她不能喝酒?真是可笑,她那是故意骗花姨娘的,有一次,我亲眼看到,琉月在思月亭里偷偷和湘公子饮酒的。”
“明月饮酒了?”碧月震惊地看向凌月。
凌月坚定地点点头。
莘月看了秦锦绣一眼,殷勤地为凌月又倒了杯美酒,揶揄道:“你整日都醉醺醺的,不会是眼花了吧,咱们花坊谁不知道,琉月不能饮酒的事情。”
“我才没有眼花呢。”凌月反驳,“我真的看到她饮酒了。”
“凌月姐没有说错,琉月的确偷偷饮酒,以往轮到我去海棠苑当差时,时常会闻到淡淡花露烧的味道,就算她用再浓重的胭脂花粉掩盖,我也能闻到。”
捧着梅花烙花样点心的小丫鬟添了一嘴:“来花坊之前,我家邻居就是酿酒的,我一闻那味道,就是酒气。”
“看看,连小玉都如此说,我没有撒谎吧。”凌月又喝下一杯酒。
“哦?”碧月咬了一口小梨酥,“如此说来,她是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人啊。”
“哈哈,这句话,我爱听。”凌月笑得花枝乱颤。
碧月也是眉开眼笑。
众人低沉不语。
秦锦绣见时机成熟,和莘月互相交换眼神后,诧异地问:“你们说的,可是送花宴上被烧掉尸身琉月吗?”
“是呀,就是她。”碧月咬牙切齿地说:“她自己命短死了,就算了,竟然还连累了柳师傅,真是个灾星。”
“对,她天生就是灾星。”凌月的双手微微颤动。
“哼!”坐在秦锦绣正对面的女子突然拂袖而起,脸色微变,“你们别太过分了,死者为大,话到嘴边留半句,当年琉月在世时,你们苦心巴结,一路讨好,只为多得几个顺眼的客人,多得几样琉月瞧不上的首饰,可是琉月死后,你们竟然……竟然……”
女子扬起娇媚的小脸,怒声痛斥,“你们真是十足的小人。”
“梦月,你说谁是小人?”凌月立刻扬起手帕站立起来,一副撒泼的模样。
大义凛然的梦月轻蔑瞧着残花败柳的凌月,“谁两面三刀,谁就是小人。”
按耐不住性子的碧月也是拍案而起,站到凌月一边,矛头径直指向梦月,“梦月,别以为,你现在红了,就把我们姐妹不放在眼里了,想当年,我们红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山洞里猫着呢。”
“是呀,”凌月不以为然地瞄过梦月,伸出修长艳红的手指,“这还没红呢,就以为自己是头牌,当年姐也有红的时候。也算是你的前辈了,不过,这人的命运啊,都是天注定,有福气,也得有运气,别像某些人一样,红是红了,可是命却没了,无福享用,还是等于白搭。”
“是啊,是啊。”碧月不停地随声附和,“凌月看得透彻,说得有理,这人生在世,命才是最重要的,没了命,再红也没有用,难道长得娇媚的容颜要给阎王爷看吗?真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