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裴珠泫推门走进这家名为“秘密森林”的咖啡店时,她的心情有些莫名的忐忑。
哪怕是艺人,也不可能一点个人生活都没有。乔装上街之类的事对裴珠泫来说不是第一次,但出门和男人见面就是第一次了。
老实说,从宿舍楼里出来后,她的心底就迟来地生出了后悔的情绪。这份情绪在后面还因为路人频频向她怀里那盆玫瑰花投来的好奇目光而随之加重。
她不是后悔答应和林深时见面的举动,她是后悔她在决定过程中的轻率。
之前通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男人有条不紊的话语后,她就鬼使神差地顺从了他的安排。
当然,裴珠泫也明白林深时给出的理由很正当。
他们俩今天若是不见面,那就只能怀揣忐忑的心情等待明天了。
人就是这样,明知有的事必须做也必须那么做,仍然会感到后悔。总结原因,大概都是缘于内心的害怕吧。
裴珠泫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怕什么,是在担心她和林深时这次短暂的见面会再次被记者拍到,曝光到网上去,还是担心花的变故会给两个人造成影响,亦或两者兼有。
值得庆幸的是,出道近一年的经历不仅让她学会了不少事情,也教会了她不要轻易退缩的道理。
既然已经有了决断,那就不要再多想其他,先去做了再说。这是裴珠泫在正式登上舞台后最大的感悟。
“欢迎光临,请问您是一个人吗?”
“那个,我来找你们社长。”
“啊,这样啊。”
听到裴珠泫的回答后,这名店员似是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重点落在她的鸭舌帽和口罩上。
“怎么……怎么了吗?”裴珠泫敏感地留意到对方的视线,又把嗓音压低了几分。
“没什么。”店员反应过来,露出标准的笑脸,“请跟我来吧。”
裴珠泫踌躇片刻才跟上了店员,她的目光不住地往两侧瞄去,像只提心吊胆的兔子。
还好,战战兢兢的小兔子很快就眼前一亮,主动加快了步伐。
相比起前几次林深时留给裴珠泫的印象,今天的林深时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普通人——这形容略显奇怪,然而裴珠泫在看到林深时后,脑中的想法的确就是如此。
只见男人穿了身不太显眼的便装,低低地戴着鸭舌帽,坐在角落的窗边座位,正在借助阳光阅读手里头的书。
这时候的他,俨然褪去了在工作场上的威严和气场,平平淡淡,如同很常见的路人。不过在裴珠泫看来,这副模样的林深时反而显得很特别。
那种好的特别。
“麻烦你了。”
“您太客气了。”
直到在林深时的对面坐下来后,裴珠泫才发觉有点失礼,不好意思地又起身向带路的店员致谢。
这名店员摆摆手,目光在裴珠泫和林深时两人身上隐晦地扫视了一圈,然后就问:“社长,现在客人已经到了。可以点单了吧?”
在两个人的注目下,林深时放下书抬头看来。
他先确认似的问了一句:“裴小姐?”
“啊,对。”裴珠泫不明所以地点了下头。
林深时也点点头,这才对旁边的店员说:“我就老样子,至于这位小姐……来杯果汁吧,糖分少一点的那种,她最近在减肥。”
“是。”这名店员微笑颔首。
没想到林深时会在外人面前再提及这事,更没想到林深时还记得自己当初的随口一说,裴珠泫既愣神,又没由来地感到害羞。
等到店员转身离开后,她才从嘴里憋出话来:“本部长,我虽然在进行身材管理,但……程度还没那么夸张。”
“是吗?那不如试试店里的甜品怎么样?最近好像新推出了一款冰淇淋。”林深时重新拿起了那本名为《记住你的101种方法》的书。
裴珠泫口罩下的嘴唇抿得更紧。
明知男人这话里玩笑的成分更多,她仍是赌气般地回答:“好啊!”说完,也许是为了增加气势,她还认真地补充说:“我这个月刚好还有一次吃甜食的份额!”
可惜,在当下的这幅情景里,她正经的回复只会引来对方一声忍俊不禁的发笑。
听到林深时的笑声后,裴珠泫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耳根微微泛红地垂下头去,双手别扭地纠缠在一块。
不算是羞恼,却也相差不远。
“心情应该轻松点了吧?刚刚看你走过来,感觉就是别人稍微大声点说话都会吓你一跳。”
林深时拿起了书却没继续往下看,随手合上放到一边去。面对裴珠泫抬眼瞧来的目光,他就笑笑说:“所以不用那么担心和紧张,我们俩现在见面不也没发生什么吗?”
“没有想到本部长您也有这样的一面。”裴珠泫难得小声地抱怨了一句。
“看来之前我在你眼里也是挺可怕的形象?”
托了开场白的福,林深时和裴珠泫很自在地聊了起来。
“没关系,我知道很多人平时对我是什么样的感观。”
林深时堵回了裴珠泫试图解释的话。
“我的朋友偶尔也会说我是面瘫。什么意思你应该能理解吧?我个人倒没觉得有什么。工作的时候严肃认真点是正常行为,私下的话,我和别人相处还是希望轻松一点。”
裴珠泫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从宿舍一路赶来的裴珠泫起身去洗手间,林深时坐在原位等她。
等待的过程无疑十分无聊,林深时没再拾起那本他看了一半的小说,转而关注起裴珠泫带来的那盆玫瑰花。
这是他第一次在现实里见到这盆花。
事实上,在裴珠泫入座时,由于店员在场,他们两人都不好表现,但暗中都在留神这盆无甚特别的玫瑰花。
如裴珠泫所说,这朵花刚要恢复活力的枝叶目前又显得非常蔫巴。
林深时靠近它没发生什么状况,林深时注视它看了几秒,也没发现它有什么出奇之处。
可是林深时知道,这盆花的本质和他家里存放的那尊雕塑一样,是普通人遥不可及的事物。
又过了一会儿,林深时的面前坐下来一道倩影。
他瞧了瞧对方一眼,嘴里就说:“如果你不是来通知我假条已经批准的话,那还是免开尊口吧。”
“我还以为你会更在意我坐在这里的事。”
突然出现的曺诗京没有选择在裴珠泫坐过的位子上坐下,而是挑选了其余的空位,这导致她和林深时斜对说话的状态颇为怪异。
“看来你也打算充当一回烦人的角色了。”
林深时看似不经意地拉过来那盆玫瑰花,同时就说:“有什么话就说吧。以你的性格,我之前都那样说了,结果还是不顾面子找上门来,不让你把话说完,看样子你也不会离开。”
曺诗京今天穿了素色的裙子,很端庄地坐在咖啡店的椅子上,她对林深时平静地说:“我偶妈有一条行事准则,无谓的努力她不会做第二次,我也一样。所以类似的话我只对你说一遍,你要是还听不进去,我也不再多说什么。”
“这话听上去倒更像是赌气。”经过一天一夜的冷静,林深时现在对待曺诗京的态度好歹是好转了一些。
曺诗京看向他的眼神里却仍带了些不明显的怨气,还有难以理解。
“你应该知道反抗的后果是什么吧?说实话,如果你的性格真像你平时表现出来那么理性,为什么会做出现在这样的选择?我实在无法理解。”
“别说得好像说出‘拒绝’两个字,人生就会毁灭一样。”林深时也难以理解地看着曺诗京,“你如果无法理解,我也想问问你,他们的这个安排,你自己能接受吗?”
“我最初当然也无法接受。”
“最初?”
“现在也是!但是……”曺诗京加重了字音,“不是家人吗?家人之间即便难以沟通,但还是可以坐下来商量不是吗?”
“所以,你真的相信老头子他在这件事上会听进去你的意见吗?”尽管以李溪午的年纪还当不上“老头”的称呼,但林深时感觉如此才能表达出他的心情。
曺诗京放在桌下的手紧紧地攥住了她那只昂贵的提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