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仓场以后,郑显礼连夜去了城北中军帅堂,他要找秦晋要人,每门炮至少得有五人操纵,六十五门炮便至少需要三百二十五人。所以,他打算组建一个五百人规模的炮营。
眼看着就要开拔讨伐盘踞在灵武的吐蕃残兵,各项事情都得加快进程,就算炮兵不能训练成型,至少也得懂得简单的操炮规则,剩下的在战斗中慢慢历练就是。
秦晋习惯于夜间办公,所以入夜以后也是他思维最活跃的时刻,郑显礼和第五琦去了城南仓场的事情,他也听说了,据说这次试炮造成的巨大爆响,使得军民上下都紧张了好一阵,甚至还有人私下里传谣,称天鬼地鬼进了长安城。
长安就是如此,连夜都没过,谣言就能疯传的有模有样。
第五琦打算和郑显礼搞好关系这件事,秦晋是乐见其成的,但此人似乎有点自作聪明的针对了李凯芳。那日他说要揪出举报郑显礼的幕后黑手并非要打击报复,而是担心有人在拿郑显礼做文章,真正打击的是神武军。
很快密探就调查的一清二楚,李凯芳只是性格耿介了一点,如果因为举报神武军的人就被找借口栽赃抄家下狱,恐怕神武军的名声也要就此毁了。对一切都洞若观火,秦晋并不急于纠正此事,他还要继续看一阵戏,看看戏中的演员们都如何发挥自己所扮演的角色。
听说郑显礼来了,秦晋很高兴,他知道郑显礼过来一定和炮兵与火器有关。
果然,郑显礼打算从军中选拔精锐军卒做炮兵,同时还要配属至少三万人的神武军。
按照朝廷的惯例,出征动辄五万以上,郑显礼要求三万人实在是考虑到了关中神武军捉襟见肘的情况,可就是如此秦晋还是给他打了折扣。
“三万人肯定拿不出来,勒紧了裤带,也只能给你两万人,再多,长安的防务就要出现问题!”
郑显礼也知道秦晋的难处,由于神武军扩张的太快,根本就没有足够数量的神武军控制京畿、都畿、河东三道。更多的时候,神武军都用来驻守冲要之地,余下的地方只得退而求其次以民营负责防务。
尤其是都畿道,整个黄河以南到淮河以北都是辖地,人口稠密,城池错落,神武军半数以上的精锐都被牵制在了那里。而河东的神武军又要应对史思明的攻击,万万不能请调。算来算去,也只有将关中的神武军再次分割。
秦晋忽然想到了新近成立的神武军预备学堂,尤其是第一期招收的三百多名学生里,都是城内数一数二的佼佼者,不少人甚至还是科举出身的士子。
“预备学堂有许多素质不错的人选,到现在三期同时招生已经达到了千余人的规模,给你三百名额,可以任意挑选!如何?”
预备学堂这个新鲜玩意郑显礼也听说了,他觉得既然秦晋很是重视,想必就有其只得重视之处,当即一口答应下来。
“十天,再有十天,大军必须出征,否则就要错过了通过祁连山口的最后时间!”
郑显礼对此到不担心,道:
“实在不行,可以直接由灵武穿过隔壁,直达河西,当初下吏追随封大夫走过几次,也正好省了绕道陇右的功夫!”
穿越隔壁是十分危险的,如果稍有不慎就会造成大量的非战斗减员,秦晋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神武军出现大量伤亡,不过郑显礼是神武军一系中战斗经历最丰富的人,而且十分熟悉河西、安西的地形,只思忖了一下就点头答应。
次日一早,宵禁刚刚解除,郑显礼就迫不及待的赶往预备学堂,其时预备学堂已经接到了来自秦晋的军令,便十分配合的接待了他。
接待之人正巧是王仁礼,他第一个就像郑显礼推荐了葛文卿,葛文卿自打妹妹获救,大仇得报以后,无论训练还是演习,都卯足了劲,所有的教官看在眼里,都觉得他是个不错的苗子。
王仁礼知道郑显礼西去不仅仅要讨伐灵武吐蕃残兵,还要趁势西进,开疆拓土是可以想见的,这对于有些急功近利的葛文卿而言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俗话说,功与名但在马上取,比起按部就班的在预备学堂熬资历,当真不如到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杀出个未来。
“葛文卿是进士出身,又上得了马,拉得开工,绝对是一等一的好苗子,只要假以时日,一定是个允文允武的全才!”
听着王仁礼近似于喋喋不休的介绍,郑显礼憋了半晌才歉意的笑道:
“俺这次来是选炮兵的,既不用上马,也不用开弓,只要胆子大,身体好,识不识字倒在其次……”
王仁礼得知了郑显礼的选拔要求后禁不住笑了,他这完全是选拔精锐军卒的标准,这预备学堂里出去的人,将来可都要做将军的,怎么能同日而语呢?
“不管做什么,允文允武,总比不能文,不能武的强吧?”
“说的也是,那俺便见一见这个葛文卿!”
除了葛文卿,王仁礼又一口气推荐了三十多人,这些都是他平日里极为看好的学生,让这些人早点上战场,也好早一日为朝廷效力,立功受赏封侯。
不过,令人啼笑皆非的是郑显礼的选拔方法,可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
所谓的胆子大,就是单独考核待选的学生时,命人冷不防的在其身后敲锣,巨大的锣响声之后他便仔细观察受考察者的面部表情与身体反应。结果合格者自然寥寥无几!
王仁礼憋不住发笑,便询问郑显礼何以有这种奇怪的选人方法。郑显礼也不隐瞒,便将炮兵的所要面对的问题说了一遍,除了胆子大以外,更要有着过人的心态,遇事冷静,处变不惊,因为阵战之上,炮兵很多时候是要冲到步卒前面开炮的,如果因为过份的靠近危险而乱了心神,很可能就来不及在敌军发起冲击前撤出战场,不过以突然在人耳朵后敲锣当做选拔的标准,王仁礼还是不以为然。
岂料,郑显礼盯着王仁礼看了半响,猛的一拍大腿。
“真是灯下黑啊,王教官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啊,不知是否愿意远赴安西呢?”
实际上,让王仁礼心底里也很想到安西去杀敌立功,总好过在预备学堂做个教官,不知哪天才有出头之日。
“自然愿意,只不知秦大夫是否同意!”
郑显礼拍着胸.脯保证道:
“放心,一切包在俺身上,不管学生还是教官,只要符合标准就行!”
葛文卿的表现也很让郑显礼满意,他最看重的一点就是此人的冷静,出了奇的冷静,冷静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最终,郑显礼并没有足额选定秦晋特许的三百人,只选了二百一三人就不再继续下去,因为时间不够了。眼看着到了午时,他就领着二百一十三人去了城南的仓场,那里已经得到了宰相第五琦的特许,作为炮营的临时训练场地。教授这些精锐学生的则是军器监的工匠们,为了弥补不足的余数,郑显礼只得忍痛从军器监中特选了一百名熟练操炮的工匠。
就在郑显礼紧锣密鼓的筹备西征大军之时,第五琦也没闲着,马上命自己在刑部的心腹复查李凯芳一案,如果发现冤情,则必须为其平反,并追究大理寺上下徇私枉法的罪责。
复查李凯芳一案的消息马上就传到了大理寺卿周文正的耳朵里,可吓坏了这位大理寺卿,以为第五琦学着夏元吉的手段,要清洗掉自己。
但是,除了害怕,周文正没有一丁点的办法进行反抗,第五琦除了是宰相,更是秦晋的心腹,这两点任何一项他都不占优势,又凭什么去和人家斗呢?
具体经办案件的人是大理寺丞,大理寺丞也得知了这个消息,与周文正的反应大不相同,他一手伪造了李凯芳敛财的证据在劫难逃,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为了不使家人受到连累,便在大理寺所在皇城的护城河畔投河自尽了。
大理寺丞死了,他伪造的证据却是难以销毁的,仅仅大半日功夫,李凯芳一案就被复查的彻彻底底,结论是大理寺丞收受了兵部一位黄姓郎中的贿款,勾结几个书吏,共同炮制了冤案。
至于具体手段,就连第五琦都觉得实在过于潦草,因为关键的物证,三十万贯钱居然只是一叠放款的凭据。说到底,那位大理寺丞也不会傻到自掏腰包凑齐这三十万贯钱,边用胡乱编造的放款凭据充数。
得知真相以后,第五琦苦笑一阵,此前他还打算将这三十万贯钱充入户部,以解燃眉之急,看来是空欢喜一场啊。话又说回来,如果政事堂的解款公文到了大理寺,他们拿不出这笔钱来,结果还不是一样要露馅吗……
大理寺上下官员被狠狠的清理了一遍,几乎每个人都有着这样那样的作奸犯科之事,而唯一没有受到牵连的,就只有那位惶惶不可终日的大理寺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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