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狈不堪的骑兵们见到了黄宣,一个个涕泣不已。
黄宣看的心焦,便厉声喝问:
“都是七尺男儿,哭甚?说,究竟怎么了?”
其中一个口齿还算利索的骑兵断断续续讲清楚了他们的遭遇。原来,独孤延靖与三百骑兵在铁门关外安营休息时,铁门关内的守军忽然发动了突袭,他们猝不及防死伤大半,逃散者十中不足其二三。
听到了确切的消息以后,一直揪心的黄宣反而平静了,既然已经知道铁门关内果然驻守着心怀叵测之人,那就有了摆在明面上的敌人,总比一路上小心翼翼的防备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敌人要强上百倍。
“独孤长史何在?”
独孤长史自然是指独孤延靖,独孤延靖在沙州军为长史,算得上黄宣的臂膀,如果没了此人倒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却听那骑兵继续涕泣着:
“营寨遇袭时,俺们就和独孤长史失散了,到现在也不知道长史的死活!”
黄宣又问道:
“你们在山坡背阳处藏了多久?”
“总有半日半夜功夫了!”
这个回答让黄宣心中一沉,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独孤延靖的消息,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否则他但凡突出重围,也不可能一直不与大队人马取得联系。
“你们对铁门关内的情形了解多少?”
“俺们,俺们喝了羊汤,根本,根本就没进去过铁门关……”
黄宣身后的一名旅率被气的跳脚直骂:
“蠢货,一群蠢货,难道就只知道吃,不能进关城内打探一下情况吗?”
黄宣叹了口气,说道:
“这也不愿他们,应该是独孤延靖严格遵守了纪律守则,否则他们若进入关城过夜,恐怕一个都逃不出来,到那时,你我没准也会被如法炮制!”
闻言,旅率愣愣的跺了下脚。
“城内贼子究竟是何人?该杀!”
说到底,沙州军三分之二都是贵戚子弟,地位虽然跌入泥潭,可脾气却不会在一朝一夕内改变。这个旅率就是贵戚出身,说话时自然也是口无遮拦。
黄宣看着那几名骑兵,问道:
“你们现在还记得由此地通往铁门关的道路情况吗?”
十几个骑兵们一齐点头。
“记得,记得!”
思忖了一阵,黄宣还是摇了摇头。
“铁门关内的守军不是一般山贼马匪,应该与安西军有着极深的渊源,咱们现在距离铁门关已经不足十里,一定已经在他们的侦查范围之内,没准此时就已经出于监视之下,偷袭已经不可能!”
这句话虽是有些自言自语的成份,但只要稍有头脑的人都听得明白,黄宣居然要强攻铁门关!
铁门关虽然是西域的一座小小关城,规模和中原的各大险关要隘没法比拟,但终究是武备严密的关城,控扼着龟兹通往焉耆的要道,仅凭这四千多人就想破城,不知要死多少人……
不过,黄宣在沙州军内有绝对的威信,不论河西军的两人还是三千刑徒,都认可了他的决定。
天将放亮时,黄宣率领着疲惫不堪的沙州军抵达了铁门关外。
意料之内的,铁门关关城城门紧闭,城头上的*战旗迎风招展,可在此时此刻却显得刺眼和讽刺。
虽然没看到铁门关内的贼人刀枪相见,有着多年阵战经验的黄宣依旧嗅出了危险的味道,此时在表面上看似平静,但就是在这种平静下,隐藏着重重危险。
当然,黄宣绝对不会傻到仅以四千余人就冲上去硬碰硬,以铁门关的规模,城内就算驻扎两三千人也绰绰有余,且不说城内是否有这些人,就算仅有三五百人都可以凭借着坚城将四千余沙州军耗得元气大伤。
“拍几个人去喊话,看看城内如何回应!”
很快,几个嗓门大的军卒便被派到了前面,向关城内喊话。
“关城里的人听着,让你们的主将出来对话,若积极配合一切都好商量,否则……”
话还没喊完,城上便以一阵箭雨回应,其中一名军卒躲闪不及,还被箭矢擦伤了手臂。
见状如此,黄宣赶紧命人将那几个大嗓门的军卒叫了回来,这个时候最损失不起的就是人。现在的沙州军满打满算都不到五千人了,绝不能在铁门关下做无谓的牺牲。
箭雨逼退了喊话的沙州军军卒以后,城上也开始了对城下的喊话。
“城下的人听好了,赶紧夹着尾巴滚蛋,或许还能逃得一命,否则那三百骑兵就是尔等的下场!”
竟是威胁沙州军赶紧离开。
沙州军诸将士们一个个撸胳膊挽袖子,摩拳擦掌,气的要大干一场。虽然从前他们都是刑徒,并无多少凝聚力,可毕竟数月以来经历数千里路途,磕磕绊绊的走到现在,他们之间早就在隐隐之间就建立了一种不易为人察觉的关系。
黄宣在神武军中身经百战,早就不是出上战场的雏儿了,自然不会惧怕这没有人和威慑力的恐吓。
“退到三里外安营,造饭休息!”
这道命令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原本众人都以为一场恶仗就在眼前,谁想到居然要安营造饭了。
直到此时,众将士才觉得饥肠辘辘,再加上整整一夜未睡急行军,早就疲惫不堪,休息也是他们所愿。
过了午时以后,突厥部的族人居然追了上来,大致有三五百左右。为首的依然是那日与黄宣交涉的长者。
“经过部落族人的一致商议,决定助将军平乱,只希望将军来日平定安西以后,一定要善待我们的族人!”
这个情况倒是意外之喜,与此同时也令黄宣改变了对突厥人的固有看法。在朝野的各类宣传与风言风语中突厥人向来都是以反面形象示人,如今看来,真实情况与之似乎有着不小的出入,能够雪中送炭的人,不管是存着什么理由,都是值得人尊重的。
于是乎,黄宣罕有的袒露右臂,向天立誓,只要他还活着,力所能及之内,一定善待这一部突厥人。
得了这个保证以后,突厥长者心下算是长出了一口气,直言道:
“铁门关内的守军不到千人,如果将军能够袭破关城,以绝对优势的兵力一定能将他们尽数杀死!”
突厥长者提出的这个建议当即就遭到了黄宣身边军将的嘲讽。
“攻破关城如果这么容易,还要关城何用?真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谁说不是,攻城向来都是成百上千的死人,说的轻巧,不如做个示范给俺们看看……”
好在这些突厥人不通汉话,并不能准确理解这些人的意思,就算通报他们的表情和语气意识到什么,也仅仅是猜测而已。黄宣是懂得突厥语的,便对突厥长者说道:
“今夜攻城,你得族人勇士们白日间好好休息,随时准备入城厮杀!”
“入城?”
突厥长者也是一愣,他的建议只是一种说法,重点在于说明关城内人马并不多。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唐人将军居然当真要强攻关城,而且还是夜间强攻!
“不可,不可,关城城墙高大,就算被将军攻了下来,对将军也是得不偿失的……”
对此,黄宣倒是显得气定神闲,似乎很有把握一样。
按照突厥人的情报,城内既然不到一千人,他们就断然不会出城偷袭,这倒让沙州军可以安安稳稳的休息。不过,黄宣还是不敢轻举大意,布置了一千人随时做好战斗准备,其余三千余人悉数休息,养精蓄锐。
在此期间,黄宣并没有闲着,而是带着百余骑兵随从沿着铁门关关城附近游走,查勘地形。这一举动不但沙州军内部不明所以,就连关内的贼人都看得一头雾水。
其间,黄宣还不时下马来,蹲下身子用横刀抠了抠脚下的泥土。这里的土质异于关中,但也绝不是沙地那般松软。临近日落时,他终于带着随从们返回了军营。
回到军营的第一件事,便是挑选膂力过人的军卒,大致有一千人,分成了五队,分别抵达了距离关城一箭之地以外的地方。
“挖,外一条通向城底下的地道!”
挖地道,这也是攻城时惯用的手段,不过对方城防严密,怎么可能乖乖的等着沙州军将地道挖穿呢?
“测算好距离,挖到城下即止!”
直到此时此刻,黄宣才将三大车秘密武器拿了出来,掀开掩盖上面厚厚的油纸,里面露出了黑漆漆粉块状东西,有见识的人当即便认出了此为何物。
“*?”
黄宣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的确是*。在张掖时,他在接受了周泌的临危之命,却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到张掖武库中任意挑选武器。万万没想到的是,居然在武库内发现了*。
*这种东西在神武军大举推广之前,仅仅是道人方士的炼丹副产品,装神弄鬼时可以拿出来用用。直到神武军的火器闻名天下之后,各大边镇都有样学样的囤积了不少*,以待不时之需。
黄宣二话不说就提出来,将所有的*都打包装车,一并带走,今日终于派上了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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