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二人商议了不到半个时辰,高仙芝的上书便被宦官送到了案头。
李隆基呵呵一笑。
“提起高仙芝,他的上书就到了,朕看看他究竟都提了甚方略。”
只是李隆基将高仙芝的上书展开后,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不见,代之以皱眉摇头。杨国忠从旁察言观色,马上就明白了,高仙芝的上书一定没能迎合天子的心意。这是他所乐见到的,高仙芝身具中书令的差事,正是他日思夜想得到的。
但是,如果高仙芝屡屡深得圣心,他的希望岂非就愈发渺茫了?
所以,杨国忠打定了主意,绝不会替高仙芝说一句话。他在等,等着李隆基发作。可惜等了好半晌也不见发作,最后仅仅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高卿所言甚是,以**之力,并无足够把握出关击贼,只能徐徐图之!”
高仙芝在这份上书中明确的提出了他的看法,潼关固守是今后半年乃至一年的方略。但这也不意味着朝廷只消极防守,等着安贼叛军来攻。而是要在河东道、河北道等地另辟战场,以此钳制叛军集中起来攻击关中的精锐兵力。
只要假以时日,**一旦在河北道站稳了脚跟,向北可直取安禄山的范阳老家,向南可直抵东都洛阳。届时,潼关之围不但立解,还是关中**大举东出的大好时机。如此,天下乱局可在两年内彻底平定。
从高仙芝所拟定的方略中,李隆基看到了极大的可行性,甚至看到了期盼已久的希望。
因而,皱眉摇头,又转而变成了啧啧称赞。
杨国忠则若有所失,看来高仙芝的忤逆圣意并没有带来他预想中的效果。
“杨卿且看看,高仙芝的方略,如此天下大事可定……”
杨国忠满怀着好奇与沉重将高仙芝详尽的方略上书看了一遍,才不得不佩服,此人不动有用兵之能,还颇有大局观。很明显,他比死去的哥舒翰更适合这个兵马大元帅的差事。
只不过,杨国忠还暗暗腹诽着,既然已经做了兵马大元帅,又何必还把着中书令的印信不放呢?
现在天子既然首肯了高仙芝的方略,自然也不会收回他身兼的中书令差事。
君臣二人足足商议了一个多时辰,杨国忠忽而想起了押解进京的阿史那从礼,自己收了此人价值不菲的和田玉,此人却已经身陷囹圄,这对他的口碑会有所影响,毕竟收了钱不办事的骂名,杨国忠还没无耻到不在乎的地步。
“圣人容禀,阿史那从礼通敌案已经审结,其证据多为不实臆测,并无坐实……”
李隆基疲惫的抻了个懒腰,漫不经心的说道:
“朕知道了,你全权处置就是!”
阿史那从礼究竟有没有通敌,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秦晋对他释放的善意给予了充分的回应,这就足够了。也正是这份回应,才促使他下定决心在天下大事底定之前,对秦晋施以笼络之法。至于秦晋与阿史那从礼之间的争斗,李隆基并不像过多的干预。
然而,如果秦晋并没有将阿史那从礼押赴长安以待圣裁,而是先斩后奏,虽然这么做也不是不可以,李隆基就只能选择另一种态度了。
如此过了大约三五日功夫,政事堂内的宰相杨国忠与魏方进几乎同时收到了一封有千钧之重的书信。
杨国忠与魏方进的反应几乎一模一样,甚至连冠带都不及换过,就急吼吼的赶赴兴庆宫中面圣。
“圣人,安禄山求和了!”
“甚?”
天气闷热,李隆基本来躺在榻上昏昏沉沉的十分难受,听到杨国忠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整个人如坠冰窖,立时来了精神。
“你再说一遍,谁求和?”
杨国忠比魏方进先一步到了兴庆宫,他有几分抑制不住内心中的兴奋,安禄山求和这等大事意味着战事可能和快有出人意料的转机。
“这是安禄山伪中书令严庄的亲笔信,托商贾送入臣的府中,请圣人过目!”
伪燕的中书令严庄这个人在安禄山起兵前只是个无名小卒,朝野上下听说过此人的恐怕不超过两手之数,然而此一时彼一时,昔日的无名小卒甚至可以让大唐的天子都为之动容。
“快拿来朕看!”
李隆基也想看看,安禄山是如何要求和的,且先不论朝廷是否答应求和,仅仅是求和这个举动就有可能暴露了伪燕的外强中干。
这真是个意外之喜,于炎炎夏日的闷热中,不啻于一缕微凉清风。
严庄在亲笔信中所提的条件,李隆基看后直皱眉。
大致有有三点。其一,安禄山向大唐天子称臣,但保留天子尊号。其二,唐朝须将河北道、河东道、以及都畿道作为安禄山的封地。其三,君臣名分重新定下以后,双方罢兵言和,各自相安。
李隆基看罢之后,并没有愤怒,安禄山提的条件的确是狮子大开口,任谁做皇帝都不可能答应。但何谈嘛,总要漫天要价,落地还钱。他甚至在暗想,如果安禄山再退两步,仅要河北道为封地,去皇帝尊号为异性藩王,自己有没有可能答应。得出的结论竟是有很大的意愿会答应。
然则,这种讨价还价的事怎么可能出自天子之口呢?甚至都不应该出自于宰相之口。
经过了初时的激动,大唐天子李隆基很快平复下来,这份何谈的条件,可以说没有任何意义。只不过,他也没有当即表态,而是直视着杨国忠询问意见。
“杨卿以为如何?”
杨国忠早在来的路上就大好了腹稿,就等着天子发问呢。
“臣以为,此事不宜公开,可由臣负责与严庄联络。若可缓和局势,朝廷休养生息三两载,不愁不能一举踏平了安贼逆胡!”
杨国忠说的热血沸腾,一面又观察李隆基的脸色,见他神情似乎颇有赞许之意,才壮着胆子将准备好的话和盘托出。
“臣窃以为,朝廷的底线,只允许河北道一地为安贼封地,必须去皇帝尊号,改称王,称臣。”
这些都与李隆基隐隐的想法不谋而合,但是作为天子,李隆基绝不会做表态的。
“此事还有谁知晓?”
杨国忠刚要回答只有他一人知晓,却听殿外黄门大声道:
“门下侍中魏方进觐见!”
听到魏方进求见,杨国忠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此人如此急吼吼的求见,难道也是接到了严庄的求和信?
果不其然,魏方进被获准入殿以后,也向李隆基呈递了同样的一封书信。
君臣三人商议了好一阵,其实主要是杨国忠和魏方进商议,李隆基更多的时候仅仅是坐在榻上旁听,并不发表任何意见。
魏方进认为,杨国忠所设置的底线还不够,必须让伪燕裁撤人马,达到规定数目,如此才可以进一步解除他们对朝廷的威胁。
也就是当着天子李隆基的面,杨国忠忍住了没有骂魏方进迂腐愚蠢。
安禄山手握大兵,虽然潼关新败,却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猜测人马这等自断臂膀的行为,就算傻子也未必会做吧?
“魏相公,裁撤人马倒好说,不知当由谁去与之密议呢?”
魏方进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被杨国忠问的一愣,然后才勉强回答道:
“自然是有司派人前去,难不成让负责统领国政的宰相去?”
杨国忠却揪住不放,继续问道:
“不知魏相公以为,有司何人妥当?”
“这,这个……”
魏方进只是顺口胡说了个建议,实际上哪有什么合适的人的标准呢?他所为的不过是在天子面前争一下宠,表现一下自己而已,但在这方面他显然不如杨国忠专业。
被问的哑口无言,杨国忠并没有打算放其一马,而是趁胜追击。
“倘若按照魏相公这等条件,也不用议了,难道指望着安禄山傻了脑袋,会自断臂膀?说到底,他们不过是想拖延点时间而已。
魏方进认为,杨国忠所设置的底线还不够,必须让伪燕裁撤人马,达到规定数目,如此才可以进一步解除他们对朝廷的威胁。
也就是当着天子李隆基的面,杨国忠忍住了没有骂魏方进迂腐愚蠢。
安禄山手握大兵,虽然潼关新败,却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猜测人马这等自断臂膀的行为,就算傻子也未必会做吧?
“魏相公,裁撤人马倒好说,不知当由谁去与之密议呢?”
魏方进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被杨国忠问的一愣,然后才勉强回答道:
“自然是有司派人前去,难不成让负责统领国政的宰相去?”
杨国忠却揪住不放,继续问道:
“不知魏相公以为,有司何人妥当?”
“这,这个……”
魏方进只是顺口胡说了个建议,实际上哪有什么合适的人的标准呢?他所为的不过是在天子面前争一下宠,表现一下自己而已,但在这方面他显然不如杨国忠专业。
被问的哑口无言,杨国忠并没有打算放其一马,而是趁胜追击。
“倘若按照魏相公这等条件,也不用议了,难道指望着安禄山傻了脑袋,会自断臂膀?说到底,他们不过是想拖延点时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