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长公主的婆母阮氏。
阮氏一身华服,满头珠翠,此刻正略显慌张,急急地说,“殿下,驸马不见了。
驸马陪我一起看才艺表演,哪想到玉婷突然闹起了肚子,可能是一大早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半道去更衣,久久不见回转,驸马着急,亲自去寻。
这会儿,才艺表演结束,还不见两人回来,我这心啊,七下八下的,要不,派人寻寻?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乔嬷嬷冷笑一声,心里恨恨地想:老乞婆,怕不正是你使坏吧。
脸上却堆起笑容,“老夫人,在自家宅院里,能出什么事呢?许是表小姐闹腾,驸马没找着人吧。”
众人此刻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当背景又太打眼,纷纷低下头当鹌鹑。
长公主叹了口气,“母亲,梅花宴后,我派人去寻,现下,让众位世子少爷、夫人小姐散了吧。”
阮氏断然否决,“那怎么成?人多寻起来更方便,不如,大家一起帮忙寻一寻?”说完这句话,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众人。
长公主心下哂笑,是什么给了婆母错觉,以为她可以在公主府作威作福了?说到底还是自己不好,太过软弱退让。
她刚想说话,怀中球球动了动。
她鬼使神差地往人群中瞥了眼,眼神正巧与升华对上,后者胸有成竹地冲她笑了笑,轻轻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这摇头又点头,竟让长公主原本七上八下的心,瞬间平静,莫名地愿意相信长华。
既然长华暗示她,那她何不顺水推舟,索性让大家看看婆母的真面目,待她看着自己苦心经营多年,靠着媳妇才能维护的好名声毁于一旦,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长公主突然很期待,接下去发生什么事呢?
于是,她说,“既然如此,那就麻烦各位夫人小姐,一起寻寻人吧。”
顺便继续看看戏。
说罢,她的唇角勾起一个笑容,看得乔嬷嬷直发急。
乔嬷嬷心里急呀。
我的好公主,今日人多事忙,万一有人起了贼心,一个不小心,让贼子得手了,那可怎么得了。
她随即递给秋烟一个眼刀,秋烟立刻隐身在众人后,慢慢地隐没在人群中。
虽然长公主发话了,大家不敢不从,但还是有些上了年纪的夫人,向长公主告假早退,长公主都笑着点头送客。
阮氏冷冷地看着那些离开的人,暗自记下一笔。
宗正夫人和小姐,也在离开的队伍中。
宗正夫人悄悄问女儿,“咱们这么离开,不好吧?”
宗正小姐一脸严肃地说,“娘,咱们离开才好呢。”
傻子只做一次,既然明白有人给自己挖坑,她是万万不会再给对方递刀子。
更何况,别说玉婷,就是侯婉盈也不在队列里,哼哼,接下去的戏一定更加精彩,但她无意凑这个热闹,还是不沾染是非为好。
她甚至暗下决心,找个机会,向谢家长华道个歉,把原委细细说一说,希望对方能谅解。
阮氏和长公主打头,众位夫人小姐忍着寒霜往正院行去,心里七上八下,皇家的戏是那么好看的吗?心里估摸着驸马十之八九出事了,但自家人微言轻,不如离开的几家势大,只能留下,希望能安安稳稳地做背景。
王氏回到了谢家,脸色苍白,一言不发。
俊华一无所觉,拉着王氏的手说梅花饼好吃,小青蛇很奇怪。
仪华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外祖母又为难母亲了?
外祖母是嫡母,她们每次去外祖家,外祖母总是趾高气昂地同她们说话。她不愿意回外祖家,奈何母亲还想趴着娘家给自己撑腰。
唉,母亲不想想,她一个庶出的女儿,再怎么讨巧,能得嫡母的真心吗?这么多年,母亲活得糊涂,该善待的人,拼命为难,该远离的人,拼命讨好,何必。
但这些话,仪华说不得。
她暗下决心,出嫁后,绝不能像母亲这样,活得卑微憋屈,糊里糊涂。
顿了顿,她向长华的方向看了看,也许,她日后能依靠的人,还是长姐?
长华顺着人流往前行去,她感觉人群中有一道视线凝在她身上,待她回头望去,只看到紧跟着的二房三房和脸色苍白的王氏。
她轻轻一笑,王氏,怕又有什么事了吧?
看来,她得加快步伐了。
正院外静悄悄的,竟然没有人守门。
阮氏一把推开院门,就想迈进门。
乔嬷嬷上前一拦,“老夫人,正院是长公主和驸马的住所……”
阮氏把脸一板,“那又怎么样?我是驸马的母亲,儿子的住处,我进不得吗?”
这话说得,好像长公主是多恶的媳妇似的。
乔嬷嬷还想说什么,被长公主打断,“既是母亲要进,我们做小辈的自然是拦不得。”
当下示意乔嬷嬷放行。
阮氏一昂头,哼,是公主又怎么样?上赶子的都不是买卖,当年不是公主看中我儿子,兴许我儿子也是骠骑将军了。
一脚跨进院子,各屋一找,没人。
阮氏心里咯噔一下,人呢?难道不在正院吗?
当初她和玉婷商量的时候,刻意把地点安排在正院,哼,能膈应媳妇,她心里就很舒服。
别人说她命好,娶了个尊贵的媳妇,只有她自己知道,媳妇尊贵是尊贵了,她也拿捏不了呀,想立个规矩吧,皇家看着呢,她不敢。
为了捏住了媳妇的软肋,她可没少下功夫。
阮氏没找着人,唬着脸。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莫名。
长公主正要说话,突然,隔壁院子传来一声惊呼。
阮氏一个箭步往外冲,难道?走错院子了?
隔壁院子,一个小丫头不知所措地跑出来,一头撞上阮氏。
阮氏被撞得胸口发疼,一巴掌打倒丫头,“贱蹄子,跑什么跑?”
跌倒的丫头嘤嘤地哭了起来,“老夫人,玉婷小姐,玉婷小姐……”
阮氏心里一喜,看来,成了。
看到眼前的婆母,长公主彻底绝望。
这几年,她待婆母极好,几乎是有求必应。
哪怕婆母几次三番生事,设计各种陷阱,想将侄女塞给驸马,她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她是拳拳慈母心肠。
可今日,李尚宫和太医的话,彻底点醒了她。
这个婆母,根本不是慈母心肠,而是黑心黑肝黑肚肠。
虽然,是谁下的药,她还不能确定,但十有八九和眼前的这个婆母,脱不了干系。
如果真的是她,她不会再忍让退缩,谁敢伤她子嗣,她定叫对方付出代价。
打盹的老虎不是猫。
长公主打定主意,若确定下药的是婆母,她会将此事开诚布公地告诉驸马,若驸马还想两头按,那对不起了,她拼着多年的感情不要,也必要为自己讨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