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一溜烟跑回去禀告,胡徒在后面踉踉跄跄地跟着。
胡徒到时,小太监吓得趴在地上,话也说不清。
陛下扶着胸口喘着粗气,“到底怎么回事?”
胡徒喘了喘气,把宫门口的情况如实禀报了陛下。
弘道帝怒目圆睁,显然被气得不轻,他愤怒地吼,“他哪来的银钱?”
“陛下,诚王曾给过五万两白银……”
这下,弘道帝彻底想了起来。
废太子遇刺生死不知时,诚王曾去探望过一回,不仅给了五万两白银,还将他将赐下的两个医女一并带走了。
“逆子,逆子,逆……”子字未出,弘道帝一口血吐了出来,顿时染红了龙袍的前襟。
胡徒目眦欲裂,“陛下!”
太医再一次手忙脚乱地救治。
没过多久,弘道帝缓缓地睁开眼睛,同时,眼角滑落一行泪。
胡徒心疼极了,“陛下,您要保重龙体啊。”
龙体?他要如何保重?
一个废太子竟能打上脸来,偏还拿他没有办法。
不仅因为他是先帝之子,更重要的原因,他从未告诉任何人,但他心里苦啊。
先帝驾崩,他才发现金吾卫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本应该交到他手上的金吾卫,中途截流,不知所向。
他心里明镜般,金吾卫一定在他这个弟弟手里,但他不能声张,因为这实在太丢脸了,他丢不起,如果被百官知晓,他手中并无先帝留下的金吾卫,他们会怎么看他这个帝皇?
更有甚者,这么多年皇家收集整理的世家秘闻,竟连同金吾卫一起消失无踪。
这些资料,便是世家的把柄,握有这些资料,便能更好地控制世家。
但他没有,什么也没有。
先帝生前,从未和他谈及此,先帝驾崩后,他寻遍寻个皇宫未见历任皇帝手书上所写的秘闻书。
他这才明白,先帝真的什么都没有留给他,除了一个空壳皇位。
这么多年,每每世家小心试探他,他都要装大肚,给恩宠,明明气得半死,还要脸上带笑。
若是让世家知道,他这个皇帝手里根本没有捏住他们的把柄,他们可还会将他放在眼里?
先帝啊,您真是给儿子设了好大的难题啊!
哈哈,哈哈,想到此,弘道帝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渐渐地笑声变成了低沉的哽咽。
胡徒一挥手,殿里的众人一并退下,只留下还未清醒的太后娘娘,和弘道帝压抑的悲痛声,以及胡徒苍老的背影。
“胡徒啊,你暂时听皇后的差遣吧。”
“废太子现下抓不得,民心在他那里,等日后……”
“静娴夫人不必进宫了,已经没用了。”
“太子,该承担的责任一分不要少,他,该受点教训了。”
“贵妃回自己的宫里,暂时禁足吧,事情未解决前,不得解禁。”
“太后娘娘这里,叫太医正亲自看顾。”
一道道指令,像一支支利箭般,回荡在宫殿里。
胡徒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牢牢记下陛下的旨意。
渐渐地弘道帝的呼吸变得平稳,胡徒恭敬地行礼后,退出殿外,叫进了太医们和宫人,这才往坤宁宫行去。
“娘娘,陛下命老奴听候您的差遣。”胡徒低垂着脑袋禀报。
“噢,陛下这是不信本宫,派你来监视的?”皇后娘娘漫不经心地问。
胡徒心里徒然涌上一股无力感,陛下到底做了什么,让娘娘如此漫待他,到了这个时候,竟还怀疑他。
“娘娘……”
“不必多言,监视便监视吧,本宫事无不可对人言,不过是给他儿子收拾残局,本宫做惯了的,那就走吧,去东宫。”
东宫。
太子满面愁云地坐在葆琴对面,怎么办?废太子又来寻事,他心痛不已。
他不过想和阿敛说几句悄悄话,怎么到皇叔这里,变成非礼了呢?
他苦闷时,第一个想到了葆琴,双腿不自觉地就往蒹葭宫来了。
葆琴似乎深知太子的来意,上了茶后,就乖巧无比地默默陪伴。
“皇后娘娘到。”宫人的禀报声喊起。
殿内两人同时一惊,对视一眼后,即刻起身迎向宫门。
“不必多礼。本宫受旨解决此事。太子,你可知错?”
太子涨红了脸,怎么都说是他的错?
刚想反驳,边上葆琴拉了拉他衣袖,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他顿时清醒,此刻面对的是皇后娘娘,不是他的娘亲。
当下恭敬一礼,“孤有错,不该……”
“既是知错,那可认罚?”皇后娘娘打断他。
太子一呆,皇后娘娘这是连半点分辨的机会也不给他了?
“母后,孤,”太子急了。
皇后抬手阻住太子后面的话,“太子,情况紧急,废太子正在宫门口拉拢民心,你可知晓?本宫没空在此听你解释,本宫只希望尽快解决此事,散去宫门口的人潮,挽回皇家的颜面,你可明白?”
太子一噎,他懂了,他是真无辜还是真委屈,都无所谓了,舆论如今都在废太子那般,自己有理也讲不清了。
如此,他便深深地一礼,“但凭母后吩咐。”
皇后点点头,“将太子的蠎袍取一件来。”
宫门口的活动已持续了两个时辰。
依旧有源源不断的人和源源不断的铜钱。
官员们都奇怪,这废太子哪来的这么多银钱?
后来不知谁说了一句,“还不是诚王给的吗?”
众人立刻忆起当日诚王被抬回诚王府,身后还跟着两个医女的事。
彼此心照不宣地相视而笑,又赶紧忙起来。
每清空一个箱子,侍卫都会将它拿到不起眼的角落。
在人们视线不及之处,一只只小灰鼠,排着队,秩序极好地往里面扔铜钱。
远远望去,望不到头的灰鼠,排着队,嘴里衔着铜钱,往箱子里扔铜钱,不一会儿,箱子便满了,侍卫又会拿来一只空箱子。
“队长,王夫为啥要这么多铜钱?”
“说了你也不懂,为了打脸,打脸。”
“打脸,噢,小鼠懂了。那为啥不用银子,只要铜钱。”
队长蔑视地瞥他一眼,“银子哪有铜钱可爱?”
“对对,铜钱圆圆的,果真可爱。”
“队长,贵妃娘娘很得陛下恩宠,怎么宫里竟是没有铜钱?”
“人界的事情,咱们老鼠界怎么会懂?许是娘娘穷呗。”队长到底只是个队长,他哪知道这么多。
“噢,我懂了,贵妃娘娘穷得只剩宝石了。”小灰鼠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