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验证!还须怎么验证?嬷嬷和医女、太医都做不得数吗?太子妃与臣女什么仇什么怨?还嫌臣女不够惨吗?谁会拿自己的容颜作赌?太子妃会不会?”
仪华再也忍不住,将连日的担忧与悲苦一股脑儿发泄了出来。
“太子妃惯会以己度人,太子妃向往权势,便以为天下人与太子妃一样?太子妃自己都不想的事情,难道臣女就想?臣女不过是个毁了容的可怜人,太子妃何故不依不饶?”仪华继续申诉。
“太医都说了,臣女是万年难遇的蜂敏体质,太子妃若不信,为何不自去问太医,再不济,抓住那只蛰了臣女的蜜蜂,好好拷问一下,也好为臣女出口气。太子妃却偏偏抓着臣女的伤口不放,是何意图?难道臣女的悲伤,正是太子妃欢乐的源泉吗?”
此刻,她的内心反而镇定了下来。
她一入殿便见长姐气定神闲的端坐着,虽一言未发,但那副一切皆在掌握的姿态,犹如一颗定心丸,使她原本沉到底的心刹那间回到了原处。
长姐绝不会害她,长姐定然有后手,她无条件信任长姐。
想到此,她当下便打起精神。
不战而退,不是谢家家风。
既然太子妃霍葆琴打上门来,她迎战便是。
“想当年,祖母因太子妃才出生便失母,百般疼爱太子妃,什么好东西,是我们谢家众姐妹有的,而太子妃没有的?只要太子妃看上的,长姐哪次不是痛快地给了太子妃?
便是我们姐妹也不如长姐待太子妃的情份。
太子妃不念旧恩便罢,自此你我井水不犯河水,谢家也不至于小气到,将给予太子妃的统统收回。
但是,也请太子妃不要踩着谢家善意相待的恩德,做有违道德礼义的事,太子妃该有志向成为女子的表率,让天下万民,提到太子妃,便竖起大拇指,而不是发出一声冷哼。”
仪华像是发了狠,将这些日子来的不甘和惶恐全部泄了出来。
长华很吃惊,仪华向来不言不语,每次见她,都是安静地跟在继母王氏的身后,几次单独的接触,也是三言两语便告退,哪料到口才竟如此好,真正堪比御史大夫。
果然是祖母的孙女,那一身的英武气场,令人折服。
长华打算保持沉默,将战场交给仪华,她期待对方更出众的表现。
皇后表面上无甚表情,其实心里早就乐翻了天。
她早就看霍葆琴不顺眼,如此矫揉造作的女子,太子是怎么看上的?
太子与陛下果然是亲父子,眼光一样的差。
于是,皇后也默不作声,任由仪华与太子妃对峙。
霍葆琴气得浑身发抖,好啊,好啊,一个两个都当自己是盆菜,在她面前蹦跶,不把她这个太子妃放在眼里。
她当即怒斥,“你还记得本宫是太子妃?你有几个胆子敢对太子妃不敬?”
仪华冷然一笑,越战越勇,“臣女当然敬重太子妃,只是臣女敬重的是知廉耻的太子妃。
当初明明长姐才是太子妃,你硬生生抢夺了去。长姐好说话,你要抢便抢吧,满以为你会善加珍惜,哪料你竟然如此败坏太子妃的名头,败坏东宫的声望。”
霍葆琴气得胸膛一起一伏,反了,反了,“谢仪华,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你是想造反吗?本宫何时败坏太子妃的名头了?”
仪华哂笑,当年她怎么会以为葆琴是大家闺秀的?
今后见她,毫无廉耻之心,形同泼妇,她无比同情太子,眼光不好,半生受罪。
“造反?我谢家百家世家,历来忠心耿耿,太子妃往谢家儿女头上戴了顶莫须有的罪名,是想借机掩盖你的不堪吗?”
仪华连一丝喘息的机会也不给葆琴,“太子妃所为之事,天下人尽知,难道还要臣女再重申一次?哼,太子妃有这个脸听,臣女还没脸说呢。啊,对,如今臣女的确是没了容颜,臣女已然毁容,既是容颜被毁,自然是无脸的了。如此,臣女便厚颜与太子妃分辩一下。”
仪华低头啜泣了几声,霍葆琴竟一时忘了反应。
“太子妃许是忘了自己是如何进的东宫,臣女不妨提醒你一下,太子妃是靠自荐枕席,在长公主举办的梅花宴上,众目睽睽之下,太子妃和太子被发现在一处。
最后,还是太后娘娘可怜太子妃,才给了一纸懿旨,让太子妃略显体面地入了东宫。
后来,太子妃在宫廷大闹鼠灾的时候,不知何故,被陛下册封为太子妃。
太子妃所拥有的一切,或从谢家而来,或因谢家而来,然,太子妃喝水忘了打井人。
民间是如何称呼忘恩负义之人?啊,对了,白!眼!狼!”
仪华越说越顺,越说越铿锵有力,她双目炯炯,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英勇神勇的风采。
此时此刻,殿上的人都忽略了她脸上的红色斑块,被她自信的魄力深深折服。
满殿寂然,无一人出声。
半晌,眼见时辰不早,皇后这才轻咳了一声,“都少说几句吧!谢四小姐,太子妃知错了,你便原谅则个,到底是太子妃,总要给几分薄面。不若,看在本宫的面上,就此揭过?
仪华见好便收,当下曲膝一礼,不再出声。
霍葆琴气得肺都要炸了,皇后明着是劝和,暗地里竟替她做主认错,她哪来的错?
她只不过提出验证一下,顺势揭露谢家不愿送女入宫的真相。
结果,非但没有成功,还被区区一个臣子之女连损带骂地辱了一顿。
她太子妃的脸面都丢尽了。
“母后,谢家如此出言不逊,该当何罪?”
“谢家,”长华终于出声,“太子妃真会给人戴帽子,谢四小姐不过一未出阁的姑娘家,怎么到太子妃嘴里,就变成谢家了?”
葆琴一噎,不知为何,每次直面长华,她的心都会慌乱。
她咬着下唇,“谢四小姐是谢家人。”
“哦,那太子是皇家人,太子做错了事,便是陛下做错了?在太子妃的眼里,太子和太子妃的错,都是陛下和皇后的错?”
皇后默默气笑了,好一个长华,打人还不忘稍带上她。
“大胆,太子妃当真作此想?自己的错误不反省,竟都归在旁人身上?”皇后脸色一沉。
葆琴一呆,她不过提了句谢家,怎么就变成她有错不反省了?
今日出门没看黄历,竟是事事不顺。
“罢了,太子妃也累了,便退下吧,你还怀着身孕,当以皇嗣为重,
谨言慎行,莫再惹出祸端。”皇后居高临下地提点。
霍葆琴还欲辩解,却头脑空空,一时竟无言以对,仓皇退下后,实在气不过,去了太后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