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逢年在这里长篇大论,用了半个时辰给马绍光详细讲解了明朝的赋税制度,真是听得马绍光云山雾罩。
马绍光以前当过地方官,对赋税制度还算有些了解,但是他所了解的只是皮『毛』,什么时候收正赋,提留、火耗如何合理合法的收等等,方逢年说的这些最核心的东西他还真不懂。
马绍光虽然听不懂,但是方逢年是他的上官,还是他的长辈,不装着听懂实在不好。没办法马绍光只好连连点头、略有所思、不时发问等等,装作仔细聆听。
方逢年多年为官,自然知道马绍光只是敷衍自己,方逢年在长篇大论结束后笑道:“子恒,老夫知道你没听进去,只是你要担任的盐务司非同小可,每年你们盐务司收取的盐税在三百万银元以上,明年更是预计达到四百万银元,担任这种要职不懂税法很容易被人欺骗!”
方逢年说的可是真话,盐务司责任重大,自然地方那些盐商、胥吏要欺上瞒下,作为盐务司主官的马绍光如果不懂税法很容易落入圈套。当今皇帝可不是什么善类,如果马绍光被查出来失职,那就离倒霉没多远了。
马绍光听方逢年这么说赶紧站起来躬身感谢道:“小侄刚才孟浪了,多谢叔父教导,小侄一定多多学习税法,不让国家流失一分税银!”
听马绍光这么说方逢年点点头:“子恒,不流失一分税银是理想状况,但是你知道,下面胥吏都什么德行,只要尽量挽回损失就行了!还有盐务司下属几个员外郎都是老人,这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年纪大了吗工作上就有些懈怠,还需子恒贤侄担待些!”
马绍光一听就明白了,那几个老家伙肯定走了方逢年的门路,但是马绍光能说什么?
“请叔父放心,小侄心中有数!”
方逢年听马绍光这么说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说道:“好,贤侄明天报道吧!今天叔父家中还有事情,就不留你吃饭了!”
马绍光听方逢年这么说赶紧起身告辞,出了方府大门马绍光一头雾水,今天他来拜望方逢年原本以为这个老家伙能对自己一番说教,但是哪想到老家伙只是絮絮叨叨说让自己照顾他的人。马绍光想了想也想不透方逢年为何这么说,没办法马绍光只好回家,准备明天去上班。
第二天一早,马绍光早早起来准备官服,今天是他上班的日子。马绍光将自己的五品官服找出来穿上,盐务司郎中也是五品,和他的知州一样品级,这样也就无需做新官服了。
付氏在边上帮助马绍光穿上官服,马绍光问道:“岳父大人先走了?”
“对,父亲要去上朝,天没亮就走了!”
马绍光点点头,他五品的身份还没资格上朝,倒不是品级不够,只是他作为部委直属官也就失去了上朝的资格,反而顺天府尹和大兴、宛平两个附郭县有资格上朝面圣。
马绍光吃完早餐后,在夫人和儿子们的陪同下来到二门,门外有一顶二人小轿在那里等候。
马绍光对付氏说道:“中午我就不回来吃饭了,晚上可能回来,如果不回来我会让人回来通知!”说完对两个儿子和一个侄子说道:“你们三个要在家好好读书,明年三月顺天府乡试延志、延元要下场考试,这几个月就不要出门闲逛了,在家好好读书!”
马绍光在家很有威严,两个儿子和一个侄子赶紧躬身保证,一定好好读书,不让父亲失望云云。
马绍光看到儿子们答应,转头对付氏说道:“家中还剩多少银子?”
付氏想了想说道:“银元还剩一千二百六十多个,银子还有三百多两?夫君有用吗?”
马绍光身为五品知州,每年的俸禄是两千一百个银元,再加上灰『色』收入等等,每年有将近三千银元。
马绍光叹了口气说道:“咱家常住岳父家也不是办法,有机会我去城中看看,找一处上好宅院咱们搬出来!”
马家在北京不是没房子,马济远的国公府现在就闲置中,只是国公府面积太大,马绍光全家算上奴仆才十几口人,住不起不说,马绍光的身份地位也不敢住马济远的国公府。如果马济远挂了,作为嫡子的马绍光继承马济远的秦国公爵位,那自然可以入住。但是现在马济远还活着,马绍光就不可能住进国公府。
付氏听马绍光说要搬出去,不免有些惆怅,她刚见到自己亲娘,现在就要搬出去,实在有些不舍,但是付氏知道马绍光十分在乎面子,一个堂堂五品郎中却要寄宿在岳父家中,实在有些丢人。
马绍光对身边的管家说道:“上午你没什么事情去找一下城中的牙人,问问东城有什么好房子!”管家赶紧点头答应。
都安排完毕后马绍光出门上了小轿,起身赶奔千步廊的组织部报道。
朱宏三当年改组吏部,将官员任免和考核分开,分别成立组织部和人事部,组织部负责官员的选拔和任免,人事部负责官员的功绩和考核。虽然职权有些减弱,但是组织人事二部也是大衙门,每天来门前求官的官员也是排出多远。
组织部位于千步廊青龙街第一栋房子,也是前明吏部衙门的所在。组织部门口摆放一对石狮子,门前一个高大的牌楼,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清正廉明”!这四个字是当今神武皇帝亲自手书,为的就是告诫全天下官员们,一定要清正廉明,不要忘记初心。当然道理官员们都知道,但是真拿皇帝说的话当回事的还没有几个。
马绍光来到组织部门前已经九点多了,原本他以为自己今天来只是报备,应该很快。但是来到这马绍光知道自己想错了,组织部门前排队的官员足有好几百。
这也是没办法,大明全国上下数十万官员胥吏,朝廷规定七品以上的官员调动必须要来北京报备。比如说你在广东当知县,干的不错,人事部在五年大计考核中给你评个上上,组织部这边选调你去四川当知州,这就要来北京报备。四品以上的高级官员更是麻烦,除了在组织部报备还要等候见皇帝,这叫殿辞。
全国上下七品以上官员足有十多万,每年升迁调任、降职获罪的就有数万人,所以每天来组织部报备的足有数百人。这还只是来办正经事的,那些来京师跑官送礼的还没算在其中。
马绍光看了看门口长长的队伍,走到门口刚要报出自己的名号,那知道门口的书办听都没听,直接拿出一个木牌塞到马绍光手中:“排队排队,没看到这么多人吗?”
马绍光看了看手中的号牌,上面写着组织部文选司典吏科,二百三十一号!
好家伙,自己前面有二百三十多人,那自己还不要排到晚上去?想到这马绍光问道:“这位书办,本官从广西来,有组织部的调令文书。。。”
马绍光还没说完,那个书办一脸不耐烦的说道:“你以为你谁啊!不管品级大小,一律排队!”
这时排在前面的几个官员也纷纷叫道:“你这个家伙快去后面排队,我们都排了一个时辰了,你以为自己是谁?来就想排在我等前面?你以为付阁老是你爹吗?”
马绍光看了看众怒难犯,没办法只好拿着号牌来到队伍最后面排队。
排在马绍光前面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官员,身穿从六品服『色』,看到马绍光排在自己后面低声问道:“这位上官来自那里?”
马绍光拱了拱手说道:“本官来自广西永安州,不知老兄来自那里?”
“广西?够远的!小弟来自山东,这次进京也是来组织部报备!”
马绍光看了看长长的人流问道:“老兄,你我排在二百多名,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完事了?”
那个官员冷笑道:“哼哼,这帮胥吏正是要借着这个机会好发财!老兄你看到没,使了银元就可以往前排,要不就等着吧!小弟我在京师已经等了半个月,每天都来排队,现在也没见到文选司的郎中呢!”
门房收礼这件事马绍光也知道,当年他当知州时对手下收取贿赂睁一眼闭一眼,毕竟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只要手下这帮家伙不太过分马绍光也不想管。只是没想到今天轮到自己被这帮门房胥吏们为难!
马绍光看了看人群都是五品以下的官员,其中有几个四品的混迹其中,三品以上的一个没有。
“老兄,为何没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排队?”
“这太简单了,三品以上都是各省布政使、按察使等高官,二品不用说了,不是巡抚就是总督。这帮胥吏也知道大人物不好惹,弄不好那天就来组织部当了侍郎,那可是上眼皮。所以这帮杀才胥吏只要看到有三品高官过来马上放行,礼金那是半点也不敢收的,只是苦了你我这样的小官,还要受这帮胥吏的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