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毕竟他们理亏。
阮清颜只好忍了怒气,落下车窗,跟人家先好声好气的道歉,再开车离开。
但驾驶座那边的车窗刚落下。
外面骂骂咧咧的司机就给跪了……
阮清颜抻长脖子,惊呼,“啊!先生,您没事吧?您怎么跪地上了呢?是身体不舒服吗?真是抱歉,我丈夫他不该把车停在马路正中央,我们……”
“霍少,霍少饶命啊,我不知道是您,才口出狂言,说错了话,还请您原谅,请您原谅。”
男人四五十岁的样子,却对霍星宴俯首称臣。
阮清颜看着,除了震惊,也有一种她永远无法真正了解霍星宴的世界的酸涩感。
“滚。”
霍星宴俊脸清冷,黑眸看似无波,实则危险酝酿在更深的地方,一触即发。
这与和媳妇撒娇耍赖,玩幽怨的霍星宴判若两人!
男人磕头,感激不尽道:“是是是,我马上滚,马上滚。”
男人最后是真的滚走的。
阮清颜竖大拇指,“霍星宴,你……厉害!”
后排郁闷了一路的一一喊道:“姐姐,我!长大!一样!”
连起来的意思是:秋筱姐姐,你等我长的,我会和霍星宴一样厉害的!
“好好好,我们一一长大以后一定和爹地一样惊世骇俗。”
阮清颜完全就是在哄小孩的态度。
一一更郁闷了。
以至于,在给爸爸妈妈扫墓的时候,都忘了哭了……
中午十二点。
他们一家“三口”从陵园山上下来,准备就近找一家餐厅吃饭。
路上,阮清颜还在回忆墓碑上的夫妻合照。
很奇怪。
其他的墓碑,除了照片以外,都会有亡者姓名,和出生年月日,以及过世的年月日。
但一一父母的墓碑上,除了一张占据很大面积的结婚照以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本来还挺好奇一一爸爸妈妈叫什么名字呢,现在可倒好,无字碑一个,婆婆还挺喜欢效仿古人呢!”
人家武则天留无字碑,是希望自己一生是非对错,让后人评判。
可一一父母只是一对普通恩爱的夫妻,有必要搞得这么神秘兮兮吗??
霍星宴自打进了陵园,神情就一直很阴郁。
这会儿子,干脆就一声不吭,连呼吸都轻的,像是根本没在喘气。
阮清颜蹙眉,“老公?”
“他户口本上的本名叫霍祈。”
霍星宴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阮清颜,“霍祈?祈求的祈?”
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婆婆给儿子取这样一个名字,是想祈求谁的原谅吗?
霍星宴吗?
“老婆,别问了,行吗?”
他抬手,揉了揉快要崩断的眉心。
这就是阮清颜,是他的小桃子!
若是换做其他人,即便是母亲,他怕是也会按耐不住情绪,直接发脾气。
阮清颜垂眸,抱歉道:“霍星宴,对不起,是我勉强你了,你要是不开心,就把车停在路边,我借你一个怀抱,让你好好哭一场,如何?”
一一噘嘴,“小心眼,幼稚鬼!”
“霍依然,闭嘴!”
霍星宴可不惯着小屁孩。
他真停了车。
只不过,不是趴在媳妇怀里哭,而是把一直跟在后面的阿三叫来,命令道:“下午你来照顾霍依然。”
“少爷,我单身!”
阿三是母胎单身,连女朋友都没一个,哪里有经验单独照顾一小屁孩啊!
一一抗议,“姐姐,要姐姐!”
阮清颜却意外的赞同霍星宴的决定,“一一乖,姐姐要和爹地谈点大人的正事,你先乖乖和阿三叔叔回酒店去吃饭饭,姐姐晚点就回去,好不好?”
姐姐……爹地……叔叔……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辈分??
阿三无语。
一一出奇的很听她的话,点头,“好。”
阿三抱走一一。
霍星宴重新发动车子,带着阮清颜去了一家会员制的会所。
进了包间。
他就把自己锁在卫生间里抽了好几根烟。
没开灯,里面黑沉沉的,烟雾缭绕,俊脸若隐若现,像是沉默在洞穴中的鬼怪,随时都会杀入人间,蚕食一切!
“霍星宴,我就在门口陪着你,我什么都不说,只是在这里陪着你。”
阮清颜找了一厚实的垫子放在地上,坐上去。
蜷起双腿,抱在怀里。
一开始是把脸埋入膝盖之间。
坐的累了,就靠在门板上。
类似的情景,好像在几个月前,在海滨酒店的总统套房的书房外,也有过一次。
只是那时候的她,还在想着离婚,想着如何逃离一个曾经雪葬自己,并且对“秋筱”极其厌恶的神经病男人!
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会为他而感到伤心难过。
她甚至会想,若是可以的话,她很想很想和里面那个外表强悍,内心某一个角落也会脆弱无助的男人一起分享他的痛苦。
“霍星宴,想喝酒吗?”
阮清颜侧着头,顺着黑沉沉的门缝,努力想要看清里面的霍星宴。
霍星宴嗓音沙哑,带着很重的烟腔,可声音听起来却异常的性感撩人,“霍祈出生那天,我自杀过一次。”
门一点一点从里面推开。
阮清颜往前坐了一些。
一只胳膊,一只肌肉线条流畅的胳膊,自门缝里伸出来。
腕子上的表不见了。
那是他们结婚以后,无路是睡觉洗澡,他都不会摘掉的手表。
而表带之下,手腕经脉上,有一条即便愈合了,也依旧能清晰看到的蜈蚣形状的凸起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