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晚风习习,两个摇摇晃晃的人走在大街上,后面跟着几个亦步亦趋的仆人。
“贤婿啊,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干了这杯,再来一杯。”
“伯父,您醉了,我们坐马车回府吧。”
“我没醉,我要赏月,我要高歌!”
一行人终于晃晃荡荡的走到安郡王府的巷子口,崔容时遥遥看见一中年妇人焦急的等在门口,身旁一位身姿修长的少女在默默的为母亲摇扇子,一个少年人不停的走来走去。
夜色如水,月华如练,崔容时觉得天地间的光华都集中在少女身上,竟有几分气短。这大概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相见,情况属实狼狈,崔容时不禁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服,深吸一口气又望向了门口。
越走越近,少女的容颜愈发清晰愈发动人,清辉洒在她的身上,如同一件轻柔软缎子,脑海里不断回响着“玉色襦裙,轻罗小扇,月色漫,柳如烟。足下清波流转,相思成灰,浮沉萦绕”,却又觉得所有诗句都比不上此刻的一眼万年。
陆氏看到丈夫在一个青年人的搀扶下缓缓走来,嘴里还不停吆喝再来一杯,赶紧召唤小厮上前扶住安郡王。
“王妃啊,我给你捉到女婿了,看看是不是盘正条顺,哈哈哈。”
空气瞬间凝重,身经百战的陆氏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母亲,要不我把父亲打晕背回吧”,傻儿子不甘寂寞地打破沉寂。
陆氏顿觉幻灭了,果真有其父必有其子,古人诚不欺我。
赵晚晴抚扇轻笑,“母亲,弟弟,你们送父亲回府吧,我送一下这位公子。”
陆母觉得不妥,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嘱咐起立夏、白露,“照顾好郡主,速去速回”。
“奴婢遵命。”
赵晚晴引路走在前面,崔容时立刻正了正衣领跟上。
陆氏踏上门槛,又不放心的回头看了看,月光把青衣少年的身影拉的很长,黑暗中越发夺目,确实是君子人如玉,陌上世无双,盘正条顺,不错!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父亲今日多有打扰。”宛如清泉的声音细细流淌。
崔容时突然想起曹坤在御花园所言,真的像百灵鸟一样清脆。
“郡主客气了,安郡王直爽豪放,不拘小节,对晚辈极为照拂。”
赵晚晴心想,他想让你做女婿,当然照拂了。此情此景,有些话还是要跟这位公子说清楚,以免日后产生误会。
“公子可知今日父亲为何找你吗?”
对面公子青衣锦袍,身形清瘦,眸光温柔,说不出的雍容雅致。
“我知道。”崔容时坦然的说道,面对这样一双清澈的眼睛,他并不想回避什么。
“还未向郡主自我介绍,我是崔怀瑾的弟弟,崔容时。”
赵晚晴瞪大双眼,父亲不靠谱,没想到如此不靠谱,怎么真的吃了回头草呢。
崔容时好笑的看着对面美目微瞪,像猫一样可爱的女孩。这个场景曾在心里想过、念过,都是旖旎的幻想,当真正来临的这一刻才知道,心就像被猫挠过一样,酥酥麻麻的,说不出的欣喜。
“你,你为什么想娶我?”大概第一次被男人如此专注的看着,赵晚晴到底是害羞了。
和聪明的女孩交谈果然让人愉快,闻弦琴知雅意,话未说尽她都懂了。
大概怕吓到她,崔容时说的很慢,“也许是从我第一次读到你的信件开始,不拘泥于世俗,活的坦坦荡荡,做的事情连我这个男儿都自愧不如。也许是从我路过御花园,看到你与大公主争执开始,原来你还有牙尖嘴利的一面,对自己好的人全力的维护,对自己不好的人不卑不亢。也许是从别的男人嘴里听到对你的赞美开始,我开始嫉妒了,开始变的自私了。也许从你出现在这皎洁的月下开始,我的心止不住的跳动,有了更多的渴望。对不起,于你而言,这些话过于孟浪,可是我就想告诉你。”
还有,也许从小时候开始,可是我不敢说,那些隐匿的渴望如此的羞耻,怕吓到你。
赵晚晴觉得受到冲击了,从来没有人说过这样的话,是不是这月色太温柔,让她脑袋变的模糊了。她低头思索了片刻,好像清醒了些,父亲说的对,盘正条顺,男色惑人。
眼下对方攻势太猛,她暂时有点招架不住,还需再仔细想想。
崔容时也不急,看着对面的姑娘静静的思索,聪明的女孩也有坏处,太理智了,好像情话说了一箩筐也不太行。
“你知道我的处境,目前除了成亲别无他法。我本想找个式微的人家嫁了,若日子不如意就和离,其实我从未想过要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开启新的生活,所以我给不了你正式的答复。”
崔容时点点头,“我可以等,时间会给你答案,但我希望你的别无他法是我,不会再有别人,可以吗?”
赵晚晴觉得今晚的月光格外刺眼,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崔容时拱手告别,两人影子在月光的照耀下有一瞬间的重叠,此生终于和她有了交集。
幸福就像手中的沙,想要握得更多,就不要把手攥得太紧,时间会给所有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