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晚晴邀请玉娘到玉清筑小坐,崔容时避嫌就先到外书房处理公务。
玉娘比较拘谨,她极少到别人的院子走动,日常只有给崔夫人请安才出门。玉娘的大丫鬟也分外紧张,狠怕二夫人给大夫人难看,万一出什么意外难与大爷交代。
赵晚晴尽管看出了她们主仆的异常,但没有多言,只是让立夏把茶水换成蜜水,多安排了一些茶点,微笑着说:“第一次招待嫂嫂,也不知嫂嫂喜欢什么,我听人说孕期喝茶水不好,你先喝点蜜水。”
玉娘原也是医女,是知道这些注意事项的,没想到赵晚晴这样刚出阁的女子也懂,她去崔夫人处请安这么久都没有人为她换过茶水,心里产生了比较。
“我嘴笨,汴京城里贵女会的琴棋书画都不精通,总怕说话不得当惹人笑话,所以才不敢出门。”
身后丫鬟想制止自家夫人报短处,立即小声唤她“夫人”。
玉娘摇摇头,看似坦率的说:“这都不是什么秘密,难道我不说别人就不会讲了吗?”
赵晚晴低头略微思索,抬头直言道:“嫂嫂说的我不认同。”
玉娘有些惊讶,正常人不是该安慰她一下嘛,或者不屑于与她交往,从来没有人这样直截了当的回复她。
赵晚晴坚定的说:“人人都说安郡王府满门的纨绔子弟,斗鸡走马样样精通,都是不通文墨的粗鄙之人。难道别人这样说我们就这样看自己吗,我父亲和弟弟虽然纨绔,却从未逾矩,勾栏赌场也都不涉足,只是世事艰难活成这样才算安分守己,我们选择不了自己的出身。尽管出身贵族,我从未学过琴棋,在贵女圈里估计和半个文盲没什么区别,难道崔二公子求娶我看的是我的琴艺棋艺,在六艺上估计超越他的人不多,那他还不如和自己过日子。人活于世不过修心二字,修一颗从容的心、豁达的心,该看开的看开,该放下的放下,但该握在手里的却丝毫不能放手。你若是低看了自己,就是低看了喜欢你的大哥,更低看了父母这些年的教养,最低看的是努力生活的自己。”
玉娘知道她说的是好意,但是意难平。她一直觉得自己委屈,心有郁结,那些堆积在心里的东西好像腐烂了一样,越捂着越是恶臭,渐渐对未来都没有了期待,如行将就木的人。在人人都眼高于顶的汴京城,她怎么能体面的活着,怎么能给未出生的孩子不被人轻视的未来,她不知道。
想着想着,她又低头掩面而泣。
赵晚晴到底是缺乏安慰人的经验,见人哭了反而不知所措,除了递上手帕不知道还能干什么,这样的她在外人看来是略显冷漠。
玉娘哭了一会便停下了,哭给谁看呢,不过是能让自己心里舒服一些罢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渐渐到了午时。
崔容时一个人在书房,看着日头渐落,干等也不见赵晚晴唤他吃饭,整个人突然郁卒,他新妇是不是把自己这个相公忘了......
“谢筠,你去看看二夫人在干嘛?”
谢筠和谢笙两个人都守在书房外,二爷没吃饭他们也不敢去吃啊,正饿的咕噜叫呢,听到二爷召唤立即去打探。
谢筠进到正厅看到的是两位夫人正在说话,他不敢打扰,只能在门口不停地探头。
玉娘看到门口东张西望的谢筠,顿时想起来小叔子还未用饭,立即不好意思看向弟妹。
赵晚晴也说累了,只是不好意思送客,便让谢筠先回去,“一会我会亲自把餐食送到书房,让二爷再等一下。”
谢筠口中忙不迭的应“是”。
赵晚晴准备好了午饭,行至书房,见崔容时正在一本正经的写公文,她轻缓的将食盒放在桌上,“夫君饿了吧,我给你带了餐食。”
崔容时头也没抬,状似认真写字的说:“不饿,再等等能和晚饭一起吃。”
赵晚晴没想到他这样孩子气,从食盒中拿出一碗鸡汤可惜的说:“这个鸡汤是早上让人熬了,都熬出胶质了,夫君要是不饿就只能给谢笙了。”
谢笙突然腿软,二夫人太敢说笑了,他还不想一病不起,这哪是鸡汤,分明是穿肠毒药。
果然,崔容时抬头狠狠瞪了谢笙一眼,眼神不言而喻,你要是敢吃就别见明日太阳了。
谢笙立刻抱着肚子哀嚎,“二爷、夫人我这肚子定是吃坏了,这会绞痛了厉害,估计不能伺候了,还是让谢筠来吧。”
谢筠不甘人后,立捂头,“我怕是中暑了,得马上去看看府医,怕也不能伺候了。”
白露和立夏都捂嘴笑,立夏快言快语:“都入秋了,谢筠中的哪门子暑,是不是想偷懒了。”
谢筠不听,和谢笙诶呦成一团,大有不让他退下就要打滚之势,尿遁只是丢人,喝鸡汤却是要命啊。
崔容时嫌两人碍眼,挥手让他俩退下,白露识趣的把书房的门关上了。
“你看看那俩,都不如你的丫鬟有眼力见,净给我添堵。”
“夫君状元之才怎么会带出的小厮不如我这个闺阁女子,我看分明是手眼伶俐,极懂变通呢。”
“夫人还敢说手眼伶俐,为夫都望穿秋水了也不见你来喊我用餐,就知道和嫂子聊天。”
赵晚晴捂嘴直笑,这人初时谨慎守礼,却越接触越像小孩,连自家嫂子的醋都吃。这副不高兴的神情怎么看都可爱,连平日疏朗的英眉都簇成一团,情不自禁伸手摸平了他的眉毛。
崔容时握住她作乱的小手,心头怦怦跳,嘴上却无意识的说:“夫人摸了我可是要负责的,守身如玉这些年都被你破功了。”
赵晚晴也没想到自己怎么就伸出罪恶的手了,可见男色误人,想挣开手却被眼前人握的紧紧的。两人四目相对,分明是这个可恶的男人动手动脚,嘴上却说得她像采花贼,哀怨的像个小媳妇,不要太可恶。
崔容时见她咬着下唇不说话,腾出一只手抚平了她的下唇,又意犹未尽的摩擦了几下,手感细腻柔软,不知道含在嘴里会不会化了。
他的目光才直白,尽管未经人事也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害羞也没用索性硬气的说:“夫君要是觉得饭菜不合口,我就让人撤了。”
崔容时见兔子急了,立即好脾气的说:“怎么能不合口嗯,夫人就算是给我一碗白水,我也如杨枝甘露啊。”
两人没讲究用餐礼仪,就着书房的茶桌你一口我一口的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