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太夫人猝不及防的说辞让站在大殿中央的夫妻二人一愣,哪有人赴宴还带贺礼,又不是祝寿,这不就是胡搅蛮缠嘛。
两人眼神互换,无声交流。
赵晚晴:夫君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行你来。
崔容时:曹植还得走七步才能成诗,夫人无中生有也得容我想一想啊。
赵晚晴:那你先想着,我拖延一下时间。
崔容时:请开始你的表演。
赵晚晴巧笑嫣然,“姑母,今日我和夫君确实带了一点心意,只是这心意还需您亲自点化一番。”
镇国公主也是怀着几分凑热闹的心思,单纯想看看多年未见的侄女有什么长进。
“你们且说,如何点化?”
崔容时福至心灵,扬起暖阳般的笑容,“臣听闻您深谙道法,敢问姑母何为道心?”
镇国公主被这笑容晃的如沐春风,弟弟不着调,女婿找的确实不错!
她格外用心的想了一下,认真的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即自然。然而道心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用了五年时间求索,也只得出不言二字。”
崔容时虚心请教,“敢问姑母,何为不言?”
“有一传说,寒山和拾得两位佛界罗汉在人间化做苦行僧修行。一日,寒山受到他人侮辱,气不可遏地问拾得:‘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你可知拾得如何回答?”
崔容时深鞠一躬,“臣不知。”
镇国公主笑着继续讲:“拾得云:‘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道德经》中有云,知者不言,言者不知。明知的人自然不会发问,无知的人才会生疑,所以大智者不言。”
说完她厉色看向朱太夫人,眼里的笑意尽数抹去。这么多年,还没谁敢拿她作筏子,汴京城倚老卖老的人越发多了。
满殿人哪个不是耳聪目明的,怎会听不明白镇国公主的话中有话,明面上说的是明知不问是修养,看穿不言是智慧,实际上就是讽刺朱太夫人多管闲事,愚不可及。
崔容时再行礼,“容时受教了,烦请官家赐臣笔墨。”
双喜公公立刻让人搬来桌子,铺好文房四宝,笑嘻嘻的将笔放到崔容时手中。心中暗想,崔翰林真是威风,寥寥几句话就能心有成算,以后他可得好好敬着,这位是有大造化的。
崔容时先是凝神静思,而后执笔勾画。
不多时,画作就初见雏形,一位老者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在树下低头悟道。画工虽然不是巧夺天工,但意境深远,让人看之心静。
他画成后,微笑着将笔交给赵晚晴,那笑容里好像有煦风和畅,有春风十里。
赵晚晴瞪了他一眼,不要不分场合笑的这么荡漾!然后强抿住嘴角笑容,在画上题词:道不可见,见而非也,道不可言,言而非也。
写完后,她将画交给刘公公,刘公公又呈给仁宗。
仁宗仔细端看,好奇的问:“为何你画中老者左手指天,右手指地?”
崔容时答道:“回禀官家,左手指天是道的升起,右手指地是道的下降,一升一降就是万物运行的规律,是为道法自然。”
仁宗点头,轻轻将画卷起,又交给郭后和皇姐。
当画传到镇国公主手中时,她端看良久,大殿内众人也跟着一片静默。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镇国公主眉目终于舒展开,“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极,昏昏默默。我参悟多年,竟比不得两个年轻人看的通透,后生可畏。”
仁宗再次点头,安排刘公公,“把这画传给大殿所有人,你们都要记得‘道不可见,见而非也,道不可言,言而非也。’凡事向己发问,三思而后行,不要再做口舌之争。”
朱太夫人听完仁宗的话,羞愧的脸色发紫,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朱太傅没能拦住自家夫人没事找事,也只能无奈地叹气。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