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如崔容时所料,陈睿的窃题只是开胃前菜,破坏文会口碑、引导市井舆论、抹杀文会专班功绩才是幕后之人的真正意图,尤其特意挑在他们面圣的时间点传播消息,就是想一击毙命,直接将他们定性为欺君罔上。
但设局之人没想到的是,崔容时已提前走了一步棋,进殿就挑明了试题失窃,并当场揪出窃贼移交大理寺,可谓是算无遗漏。
仁宗不仅没怪罪他,反而很理解,总有坏人要搞事情,这都是常态。
他感慨地说道:“现在眼红崔翰林的人可真不少啊。”
崔容时谦逊的回答:“眼红我能为官家效力,组织盛世文会的人,确实挺多。”
刘公公和双喜公公在心里都暗自竖起大拇指,崔翰林的嘴从来没输过,这么多届的状元,属他最会说话。
果然,仁宗听罢很满意,这个年轻人越来越对自己的胃口,不厚厚赏赐不足以表达他的欣赏。
“传朕旨意,崔翰林临危受命,睿思敏行,克承清白之风,嘉谋善政,特赐江陵府伴驾殊荣。陈睿和周琪滨品行不端,革除官职和进士资质,永不录用。另赏赐专班两位先生和七位官员金银财帛,嘉奖其按期完成文会筹备工作。”
伴驾出行的殊荣可是无上荣耀,众人都对他投去羡慕的眼神,经此一事,崔翰林更是风光无两。
旨意一经传出,引起全城哗然。
老百姓们刚刚还听大街小巷疯传文会试题失窃,不一会又传出小偷早就被抓住,根本没成事,而且官家还给了负责人不少赏赐,看来传言不可信呐。
官员们前脚还聚众讨论崔翰林彻底凉凉了,后脚就听说窃题人被抓进了大理寺,而且是被崔翰林在御前揭发的。他们表示懂了,崔翰林是提前有了应对,想害他的人偷鸡不成蚀把米。
而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正在贤亲王府摔杯子,“可恶,明明设好的局,怎么又被他逃脱掉了!”
户部沈尚书同样焦头烂额,他忐忑不安的说道:“王爷,陈睿是我许诺了一堆好处才答应偷题的,这可怎么办是好。这么多年我一直尽心尽力的为您卖命,真要出事了,您可不能把我扔出去啊。”
贤亲王脸色阴沉,气息粗重,一身仙风道骨的打扮也难掩气急败坏之色。
“陈睿是陈家的弃子,在他决定去偷题的时候就已经必死无疑了,一个将死之人你怕什么!”
户部沈尚书迟疑道:“万一他熬不住酷刑招了呢?”
“那就让他提前死!”
“王爷,老臣觉得崔翰林这个骨头委实不好啃,咱们设了这么多套他都安然无恙,您说是不是有点邪乎啊。况且无论是崔太尉还是安郡王,都不是好惹的主,这两个老家伙还摆明了跟随官家,软硬不吃,咱们要不要变更一下策略?”
贤亲王深呼吸几下,情绪逐渐平复下来,“你说说看,怎么改变策略?”
“文会不过是个噱头,能不能拿下并不是很重要。我们之所以要换掉崔容时,一是因为崔家太中立,是个绊脚石;二是太子一直在拉拢他,对我们的计划是个麻烦。咱们要想摧毁崔家,不一定非得从崔容时下手,崔家不是还有个孙子嘛。”
“我那好哥哥不是判他三年内不得回京吗?”
沈尚书笑的意味深长,“我听闻崔怀瑾的媳妇春节前后就要生产了,若是个男孩,那就是长孙,若是个女孩,嘻嘻,我们也好安慰安慰。”
贤亲王似笑非笑,“就没有你这个老家伙不知道的事,到时候咱们还真得送点贺礼过去。”
沈尚书哂笑道:“别说是崔府生孩子,哪家生了私生子我都一清二楚,没这点能耐怎么好为您效力。另外,您让我接触三皇子,我是好话说尽了,但他一直表现的无欲无求,难谈的很。”
贤亲王冷笑道:“哪个做皇子真的能无欲无求,求而不求,不求而求,谁说的准呢。”
近午时,仁宗还在文德殿与两位先生探讨试卷内容。
作为帝王,他自认也是博学之人,两套试卷他都尝试着做了一番,旧版试题对他来说手到擒来,毕竟那么多奏折不是白批的。但做新版试卷时,他就浑身难受,这些问题有的很刁钻,让他想起了幼年时无数个五更起床背书的清晨。
皇子虽然不用科考,但他们若想博得太师认可,就必须三更睡觉,天不亮就起床,丝毫不敢松懈。
最终仁宗选择了新版试卷,原因很简单,让他难受的试卷必须让所有人都感同身受,谁还没有一些怎么背都记不住的文章啊~
刚把试卷敲定完,刘公公蹑手蹑脚的过来传话,“官家,陈睿在大理寺的刑狱里咬舌自尽了。”
仁宗拍案而起,“这些人都干什么吃的,一个犯人都看不住吗?”
刘公公赶紧拿来一盏茶,“官家息怒,奴才听说陈睿进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待牢头送中午饭的时候人就没了。”
“去把崔容时和大理寺卿给我叫来。”
大理寺卿一路走一路暗道流年不顺,奇葩事怎么都让他赶上了。
还未进殿,他就看到了崔翰林,赶紧抓住救命稻草,“崔贤侄啊,我与你祖父也相交多年,一会在官家面前你可得帮我说说好话,今天估计是要扒我一层皮啊。”
崔容时问道:“陈睿在殿上都没表现出死意,关进刑狱后就自尽,他一定接触到了什么人。”
“我本来打算下午亲自提审他,必然不会让人再接触他了。”
“那看守他的牢头呢?”
“牢头都是经年的老人,怎么会有问题。”
崔容时定身看向他,“如果排除掉所有的可能性,那剩下的无论多不可能都是真相。”
正在二人说话的档口,一位公公过来传话,“大理寺卿,寺丞让我给您带话,刑狱里的牢头也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