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坐在富丽堂皇的马车里壮志满怀,此番他带着百姓所写的万民书回朝,父皇知道了一定会夸奖他能干,他这次扬眉吐气后一定要把被遣去道观的妹妹接回来,一家人团聚。
在马车旁随行的侍卫暗自腹诽,二皇子见天暗示县令为他歌功颂德,县令无奈之下只能让全县人写下万民书。
县令因为这个万民书都快愁死了,他们县一共才多少人,死的死,伤的伤,会写字的根本没几人。所以万民书的后半篇都是雷同的字体,相似的名字,明眼人一仔细看就会发现问题......
这要是被官家发现了,不得更生气吗?
侍卫还没来得及多想,远方一位劲衣男子打马过来。
侍卫戒备起来,高呼:“来者何人?”
男子勒马,“我乃贤亲王幕僚,韩精卫。”
二皇子在马车里狐疑,贤亲王?这位皇叔不被父皇喜欢,一隐世就多年,他找自己干嘛?
他从马车里探出头,“皇叔有何指教?”
韩精卫说道:“贤亲王有紧急情报相告,请二皇子亲启。”
说完,他将一个纸筒交给二皇子。
二皇子坐回马车,将车帘放下,缓缓打开纸筒,里面简短的写了几句话。
“钱嫔犯下大错,被你父皇褫夺封号,皇城司正在缉拿你的路上,你速速躲起来。”
二皇子大惊失色,父皇怎么会夺了母亲的封号,我大舅还在为大越朝抛头颅洒热血呢,难道父皇就不怕寒了大将的心?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但如果万一是真的呢,毕竟母亲和他曾经做过那么多事,难不成事情败露了?
二皇子再次掀开车帘,对侍卫说道:“让贤亲王的幕僚上车。”
韩精卫翻身下马,上了二皇子的马车。
二皇子开门见山的说道:“皇叔说的是什么意思?父皇为什么要褫夺母亲封号,又为什么缉拿我?”
“二皇子,您还记不记得朱炽?”
二皇子愣了一下,朱炽投靠他的事十分机密,这个人怎么知道?
“你想说什么?”
“朱炽失踪了,但是贤亲王猜测,他是被官家抓走的。”人都被他杀死,推进万丈深渊,自然随他怎么编都行。
韩精卫没想到的是,他随意编出来的话竟然是事实。
二皇子心神有些不稳,他略带颤抖的问:“皇叔怎么知道朱炽与我的事?”
“朱炽曾经想投奔亲王,被亲王果断拒绝,而后他才向您递出投名状。不仅如此,朱炽为了赢取亲王的信任,他还交待了帮您设计太子,让石碑现世的事。”
“这个背信弃义的庸才,他怎么如此无耻!”
二皇子骂完突然觉得不对,既然贤亲王掌握了这么重要的线索,他为什么不声张,反而要帮他?
“皇叔告诉我这个事目的是为何,想拿我邀功吗?”
“亲王如果想邀功就没必要派我前来了,亲王是真心实意的想帮您。”
二皇子冷笑,“我们赵氏子孙就配不上真心实意这四个字,皇叔到底想要什么?”
“亲王也是个苦命人,他的妻儿都被大火活活烧死,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官家。贤亲王说官家既然看重太子,他就偏偏不能让他如愿,他一向看好智勇双全的您,他想扶持您。”
二皇子沉默了半晌,“皇叔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当年的事已经成为禁忌,官家为了封锁消息,将知情人都斩杀了。不仅贤亲王,您还有两个皇叔都被官家生生折磨成了废人,您不是也不知道吗?”
“不可能,父皇一向勤政爱民,怎么会做出如此惨无人道的事?”
“这天下的皇帝哪个不是踩着兄弟们的尸骨上位,正是为了遮掩他们惨无人道的行径,坐拥天下后才想起要做个人,博得好名声。历史上这样的事数不胜数,又有什么好稀奇的。”
“朱炽的事确实与我有关,但与母亲何干?为什么要褫夺她的封号?”
“钱嫔娘娘有一片爱子之心,她想为您分忧,提前除掉太子的心腹崔容时,所以故意放火烧了典渊阁,结果被官家人赃并获。官家悉数了钱嫔娘娘过往犯下的错误,数罪并罚,如今瑶华宫已经同冷宫无异。”
至于所谓的人赃并获,不过是他亲自把人送到了官差的眼皮底下,让犯人故意咬出钱嫔,好给贤亲王拉拢二皇子埋下伏笔。
“母亲好傻,她根本无需做些这,是我连累了她。”
“二皇子不必自责,天下哪有不为子女谋划的母亲,她拳拳爱子之心连亲王都动容。您此时千万不能泄气,一切尚未成定局,您要为母亲和妹妹博一条出路啊。”
二皇子冷静下来,问道:“我如何能信你?”
韩精卫讥笑,咱们赵家人还真是多疑。
“再往前一公里就会有数百人的皇城司侍卫,他们都是官家为了捉拿您设下的埋伏。钱嫔的事满朝皆知,您随便问问就知道,这种事我是骗不了您的。”
尽管韩精卫说的有理有据,但是二皇子还是不敢相信,一向疼爱他的父皇怎么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他要亲自派人去印证。
“我会亲自查证,如果情况属实......”
“贤亲王为您在前方五百米处的密林里置了一处营区,您大可先去休息,待探子回来后您便一清二楚了。”
这世上谎言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真话中夹有谎言,就会让人真假难辨。
二皇子心下也没了主意,只能暂且这么办。
在营地休息了大半日,前方勘察消息的探子回来禀报,所有细节竟然同韩精卫说的一样。
二皇子彻底慌了,父皇要扣押他,母妃还被关禁闭,他该怎么办?
韩精卫适时出现,整个营区都有他的人,探子几时回来他当然知道。
“二皇子,此地不宜久留,当务之急您不如先投奔骠骑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投奔外祖父?那我岂不是成了畏罪潜逃?”
“二皇子,此时不能再优柔寡断,您若倾力一搏,不见得没有柳暗花明的那天,如果您被官家抓住了,那就要一辈子被圈禁!”
二皇子愤怒的目眦尽裂,“不,我不能被圈禁,我得逃出去。”
“随行的吃食和衣服我都给您准备好了,待您安全了,可不要忘了联络贤亲王,他还想与您共商大业呢!”
“韩先生放心,皇叔和您的救命之恩我永生不忘,待我成就大业,必将为你们封官进爵!”
韩精卫垂下眼帘,像你这么好忽悠的人,估计只能去阴朝地府成就大业了,加官进爵就不必了。
“那草民就在此静候您的佳音。”
两人拱手告别。
另一处,皇城使李赋在城边守了一日还未见到二皇子,心道不好,他赶紧派人调查。
结果搜查之人在一里外找到了一处营地,篝火已凉了多时,人早就已经走了。
李赋心想二皇子一定是畏罪潜逃,他立刻就回宫禀告官家。
韩精卫从暗处走出来,抬头望去,一抹斜阳和数只寒鸦点缀着苍凉的天空,就像他阴暗曲折的人生一样,他不禁大声笑了起来。
父子相残、兄弟相煎的局面与二十年前何其相似。
父亲,您看到了吗?
您为我骄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