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了的情绪有一瞬空白,意识敏锐的捕捉到了什么。
于是身躯同情绪似乎分割开来,成为两个截然不同的思想载体。
她放缓了语气,却仍是不免因为思绪的转换身躯僵硬,有了一瞬延迟。
“你们,怎么敢在市坊之中动手的,难道未曾将这市坊之中的规矩放在眼里么。”
方明了低着头,极力藏匿着那股古怪的雀跃升起的涌动,眸中却仍是不禁掠过一丝渱光。
她听见自己这般语气轻缓的说着,瞳孔却不自觉的捕捉不远处的身影,心跳有些停摆。
血液却不自觉快速涌动,似是担忧自己会惊扰了猎物的雌蛛,然躯体却已然蓄势待发。
罗丛山看着女子面上虽仍是镇定自若,还是不免叫人听出语气中的一丝哽咽。
她睁着一双眼睛,似是难以相信如市坊这般安全的地方竟然也有人敢行凶,目光死死盯着他。
叫罗丛山忍不住淡笑着开口道:“方道友又何须动怒,况且我等也不过是请了令弟去往族中一坐。
又那里算是坏了什么规矩。”
下一刻,女子似是终于怒而起身,那一身炼气大圆满的气势外放。
如漆点星的瞳孔之中有什么情绪在内里翻涌。
这般模样,连罗丛山自己都不禁感到一丝迫压。
更何论是未曾经历过多少事情,如今尚且年轻的罗庭鹤了。
此刻他已然色变,身躯亦是不禁骤然紧绷,生怕眼前女修忽然出手。
而在真切感受到眼前女修身上所散发的十足气势后,罗丛山也不禁生出一丝赞叹。
此人气血之浑厚,修为之精纯,与他以往在市坊见过的其它筑基胚子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天资的确不俗,可惜,也就只是这样了。
如今这方月虽气势外放,那双黑白分明的瞳孔之中凝视着他,似是头下一刻就要暴起伤人的猛兽。
然罗丛山却只是勾起了嘴角,脸上虽仍是随和。
然言语之中却肆意到了极致,吐露出的话语更是充满了重压,他甚至不屑于一并站起。
言语之间便是已经充满了笃定一般开口:“方道友怎的这般动怒。
难不成是想坏了这市坊之中的规矩吗!”
这句原本由方明了一开始提出的话语,此刻竟就这般还给了她。
此言一出,连带着一旁的罗庭鹤都不禁有一丝错愕。
而罗丛山依旧自信从容,看着虽仍愠怒的女子面容,却已然料定对方不敢当真动手!
规矩,在这市坊之中,这筑基真人就是所谓的规矩!
下一刻只听他不慌不忙,从容不迫的开口道:“方道友,莫要因一时愤愤,便致亲人于不顾。
今日你即便当真动了手,尔弟暂且不论,你自己,又当真出得了这星沙市坊么?”
洞府之中,那原本站立之人身影有一瞬僵硬。
而罗丛山见状更是轻笑出声:“方道友,莫要自误呐。”
洞府之中回荡着男子看似劝慰的话语,可那一瞬,却连原本身躯紧绷的罗庭鹤亦是察觉到了什么。
原本有些加速的心跳逐渐平缓,二人之间的言语如刀剑交锋,影响着他的情绪波动。
可看着仍旧坐在石凳上的罗丛山,他却隐约感觉到了自己这方已然逐渐占据上风。
而另一边。
听着那放肆到了极致的话语,方明了的心中并没有生出丝毫的愤怒。
是啊,纵使在此刻当真动了手,杀了人,那时罪纹显露,她又如何能离开市坊。
在罗家的追击之下逃出生天呢?这几乎是无法做到的事情。
而纵使是逃了出去,因为罪纹在荒野之中风餐露宿,颠沛流离的生活。
她早已体会,又岂是那么好过的呢。
于是那道身形虽然仍旧站立,却收敛了身上的气势,微微垂首,不再言语。
就像是已然认命的困兽不再犹斗,叫罗丛山的嘴角愈发上扬。
可方明了低下头。
看着那枚魂牵梦绕,心心念念,可如今却近在咫尺的筑基丹。
不知怎么,忽的就感觉有些口渴。
一种久违的,她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的情绪再度席卷,舔舐着她所剩不多的理智。
让原本藏在心底的尖刀再次破开阻碍,缓缓刺破束缚着魂灵的枷锁。
这沉默的时间不过片刻,然罗丛山脸上却已经生出了胜利的微笑。
他知道,自己成功了,仗势欺人也好,胁亲逼迫也罢,此刻他终于为家族把握了一条丰裕财路。
他刚要开口继续劝慰,可却忽的看见女子突然笑了。
她注视着那枚筑基丹,眼前的一切都好像是豁然开朗,且若有似无的呢喃出声:“怎么不能呢?”
一句近乎是有些莫名其妙的话语在罗丛山的耳边响起。
洞府之中,璀璨的金光忽的自女子袖口乍现,那是数十柄金光长剑在此刻骤然催发。
不等二人有所反应就已经近至身前,罗丛山的嘴唇微微张开,脸色都来不及变换。
他的瞳孔之中金光照耀,体表虽然骤然有一道青盾激发,可是面对十多张黄阶高级金剑符的突袭。
这青盾连一瞬都难以维持顷刻破碎。
相较于罗丛山更是年轻许多的罗庭鹤更是毫无反抗之力。
他根本就不敢想象会有人奢侈的使用十几张黄阶高级的金剑符对准自己。
更何谈其中还有电芒闪烁,金光长剑无比锋锐的穿透了血肉之躯。
漫天的血渍在此刻骤然喷出化作红雨。
一连两具身躯就这样几乎在同一时刻就此贯穿,也一并倒在了地上。
汹涌的血雨迎面倾洒而来叫人来不及避开,连带着桌上那枚银芒点缀的深绿丹丸都被赤色浸染。
方明了伸出手来,过近的距离使用符箓叫她手上为金刃所伤,些许殷红同样散布在掌心之上。
原本完好的袖袍更是碎裂许多,她指尖微微点在那枚染血的筑基丹上。
只是瞬息之间就收入了储物戒中。
如此的顺利,叫方明了连身躯都有一瞬颤抖。
连她也未曾想到,困扰自己那么久的问题此刻竟然就这般迎刃而解。
白马因着浓重的血腥气有些躁动不安,可洞府之外唯一存活之人却已是难以抑制的畅笑出声。
下一刻,一柄闪烁着星芒的湛蓝长剑骤然被她握在手中,毅然决然的朝着手臂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