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浅挑帘往外看,等在外头的,正是董叶儿。
她暗暗咬牙,一阵快意闪过眼底。
沉如莫偏头看她一眼:“本王乏了,也不想和这种人见面,反正你也闲得没事,你去处理吧。”
白云浅求之不得,高高兴兴下马车。
沉如莫看着她脸上露出喜色,裙摆翻飞像只彩蝶一般,刚刚心头的郁闷又无声消散。
他拿起一本书随意翻看,耳朵却听着外面的动静。
白云浅似笑非笑,看着独自站在风里的董叶儿。
天边太阳初升,淡金色的阳光照着她,进宫时应该是认真打扮过,只是一晚熬过去,脸上的脂粉有些斑驳,口脂也几乎掉得没色。
此时的董叶儿垂头丧气,心里更是怨恨难平。
“董叶儿,”白云浅轻声叫道。
董叶儿缓缓抬头,眼睛里瞬间迸发出恨意。
白云浅无所畏惧,反而越发畅快:“董小姐真是言而有信,本小姐佩服,你打算怎么喊?先说来听听。”
董叶儿脸色惨白,眼睛却缓缓红了,她上前一步低声道:“白小姐,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我知道你新开了铺子,你看这样好不好,我送你一批药材,不是寻常普通的,是神医谷上好的药材。
你初开店,肯定各方面花费也不少,我给你药材之后,你的成本也就低一些,而且店里东西的品质不降反升,如何?”
白云浅假意不懂:“那董小姐好心给我这些药材的意思是……”
“你看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董叶儿以为有门儿,上前一步继续道,“这次也不是你和我之间的事,我们都是被牵连了,身不由己,我给你药材,你也放我一马,如何?”
白云浅火气暗涌,好你个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董叶儿,你和我之间,又岂止是有冤有仇!
她强捺住火气,眼睛微微睁大:“放你一马?你是说……”
“我的意思是,这赌约就作罢,你得了药材,我也不用再喊什么,岂不是两全其美?”
白云浅倒抽一口气, 左右看看,语气微惊:“董小姐,你刚才说的话,太子殿下可知道?”
董叶儿不明白她的意思,迟疑着不知道该说知道还是不知道。
“董小姐,你胆子好大啊!还敢说是被牵连了,被谁牵连?纯妃娘娘?太子殿下?反正这话本小姐可不敢说!
赌约之事,是在几位贵人面前就定好的,现在皇后娘娘都知道了,战王殿下还在马车中,这么大的事情,本小姐小小丞相府千金,可做不了主。”
董叶儿双拳猛地一握,脸上青白交加,白云浅!
她怎么如此可恨?
白云浅看着她脸庞瞬间扭曲的样子,心里一阵快意。
“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白小姐,你非要处处与我过不去?仗着是丞相府千金,就能如此欺负人吗?”
白云浅迈着缓慢的步伐,步步逼近,压着嗓子:“是啊,我就是欺负你,你能怎么样?你的太子殿下会为你出头吗?董叶儿,我告诉过你,见到本小姐就躲着走,你非不听,非上来找虐,那就别怪本小姐不客气!”
她说完大步退开,一指旁边沉如莫派人准备的马车:“董小姐,废话少说,本小姐也不稀罕你的药材,上车吧!”
董叶儿看着缓缓驶来的马车,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这哪是什么人坐的马车?
就是用来拉牲口的车架!
下面是简易的四个轮子,上面放着块平板,四周支起架子栏杆,用来拴绳。
董叶儿双手紧握,声音从牙齿中磨出来:“白云浅!你欺人太甚!”
“董小姐,你是上街叫喊,难不成还坐在香车里吗?那别人谁能听得见?”
白云浅不耐烦的摆摆手:“快点吧,抓紧时间,本小姐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都浪费在你身上。”
“我不去!”董叶儿简直要气死了。
“不去?”白云浅眸光一厉,“你确定?”
“确定!我就是不去!这种牲口坐的玩意儿,我才不会坐。”
“好,那我这就回宫去回皇后娘娘,请她问问纯妃娘娘,当初可是纯妃娘娘定下的赌约,还把本小姐的终身大事都押上了,现你输了,一没要你的命,二没收你的财,你却不愿意?呵,好,那你等着!”
“你!”董叶儿真心有点怕。
她可没忘,刚刚纯妃那张臭到极致的脸。
“再问你一次,去不去?”
董叶儿死死咬着嘴唇,眼里蓄起大颗的泪。
白云浅哼道:“董小姐就是把天弄哭了也没用,该还是得上,你若是上不去,我可以派人帮帮你。”
董叶儿:“……”
万般无奈,没有别的选择,她只能屈辱地爬上马车。
车上处处都有牲口毛,她双手都没有地方放,脚底下很多地方有刷洗不干净的暗黑色东西,隐隐散发着臭气。
白云浅盯着她,示意车夫往前走。
董叶儿没有防备,马车突然一动,差点摔倒。
她尖叫一声,不管不顾的一抓,下巴也磕在栏杆上,痛得眼冒金星。
偏白云浅还在说:“董小姐,喊呀,让你坐马车是为了让你喊口号,可不是让你蹭车逛京城的!”
董叶儿张了张嘴,迎面的风吹得她直哆嗦,怎么也喊不出声来。
风一递给白云浅一样东西,白云浅低头一瞧,眼睛顿时亮了:“有眼力,多谢!”
“董小姐,你赶紧酝酿情绪,本小姐亲自来给你助助兴!”
“哐!”白云浅敲响手里的锣。
董叶儿:“……”
“快说!”白云浅用力抿抿唇:“说你是神医谷的耻辱,说你不配是神医谷的大小姐!”
董叶儿眼泪滚下来,这次是真的哭了。
“我……我……我是神医谷的……耻辱,不配……是神医谷的大小姐……”
她还没说完,就“呜呜”地哭出声。
白云浅怒火翻涌,往事历历浮现眼前,爹爹、娘亲……神医谷,她从小长大的家!
还有她自己,尸骨无存!
“继续说!”白云浅大力敲锣,“不停的说!”
车马缓缓向前,董叶儿眼泪不止,嘴里不断的说着那两句话。
白云浅敲着锣,跟在马车一侧,浑身都像冒着火焰。
沉如莫在里面听着,本来嘴角含笑,越听笑容越淡,不知为什么,他从白云浅的声音里,听出一股压抑的悲愤和不甘来。
掀起帘子往外看,白云浅身姿笔直,握着铜锣的手微微发抖,手背上的青筋都迸起来。
沉如莫心缓缓沉下。
他示意风一停下,从马车上下来,到白云浅身边。
白云浅正敲着锣,忽然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她正极度压抑情绪,这一触碰犹如触到她的逆鳞,她猛地去看,正对上沉如莫平静温柔的眸子。
白云浅看到这双眼,忽然就涌上无数委屈,手用力握着锣,硌着掌心。
沉如莫微叹一声,拍拍她的手背,拿过锣交给风一。
“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