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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是怎么到西戍来的?”封漫云问。
“我才不会向一个只会喝骆驼奶的没毛小子交老底。”老杰克背脊隆得很高,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显得有些滑稽。
“我终于也算是救过你的性命了,还不值得你说两句真话吗?”在西戍部待久了,似乎连不善言辞的白衣少年,都染上了死亡营地里口无遮拦的习惯。
“好吧,该死……我还是讨厌你这身干净的白衣服。”猎人抓了抓头发,却让本就乱蓬蓬的发型变得更加杂乱了,“回到营地后,给我好好地穿上猎装,不要再顶着这身纸糊的东西上猎场了。”
“可以。”封漫云无所谓地耸耸肩。
老杰克抿了抿嘴唇,却还是觉得不值当。他瞟了一眼少年桌前还剩半杯的骆驼奶,劈手抢过来一饮而尽。
“喂,你干什么?”
“换成麦酒,我就讲给你听。”猎人得意地露出满口黄牙。
在封漫云闭着眼睛,咬牙灌下去小半杯酒液后,老杰克也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得意地炫耀着空杯道:“看,这才叫老酒客。”猎人故作潇洒地示意酒保再来一杯,眼睛却有意不看封漫云询问的眼神。
“你要我再问一遍吗?”白衣少年显然已经开始失去了兴趣。【△網w ww.Ai Qu xs.】
“见鬼,刚来到营地时的你可没有这么多话。”老杰克朝地上唾了一口,“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杀了一个猎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像是在说“我干掉了一只潜口龙”或是“今早吃了一条干肉”一般,语气平淡一如往常。
封漫云怔在当场,反应过来后,肩膀却是悄悄地向后靠了几分。
“很讽刺,不是吗?”猎人对少年的反应早有预料,“杀掉一个猎人,成为一个猎人,杀死一头怪物,被一头怪物杀死,盖起一座房子,被埋进房子里面……小子,在西戍待得够久,你就知道这些狗屁事情是怎么运转的了。”老杰克的手在空中比划着,“沙屋永远都会被吹倒,买酒和药品的钱永远都不会够,身上的伤——”他指了指自己的后背,“永远都不会好,在你忍受了足够的这种生活之后,突然有一天……咯嘣!你就被怪物咬碎了半个身子。”
邋遢的猎人咂咂嘴:“如果是上半个的话,你就幸运地再也不用忍受什么了……见鬼,这种像羊尿一样的骆驼奶,你居然喝的下去?”
“你喝醉了。【△網w ww.Ai Qu xs.】”封漫云夺过他的杯子,胃里却一阵翻腾,难受地打了个酒嗝,“所以,为什么会做到这一步?我是说,为什么要杀掉那个猎人?”
“他活该如此。”直到这一刻,老杰克都丝毫没有为自己的所为感到后悔,“我只是替工会骑士团做了他们该做的事罢了。”他回忆道,“现在想起来,那家伙虽然在我老婆和女儿面前那么凶恶,实际上也不过是空有个花架子。”
“怎么……”
“你知道,就算是拥有高深猎技的家伙,和人类搏斗也并不一定非常厉害。”邋遢猎人忽然抓住了封漫云的肩膀,“听好了,体型再小的怪物,一般来讲比人类也大得多。习惯了和它们作战的人,在战斗时就会忽视掉许多细节。”
“喂,为什么突然要教我这些东西啊。”封漫云站起身来,拼命地向后躲去,“我可不想有和人战斗的一天。”
“人类其实是很弱小的,身体太过精密的话,弱点也就相应地多了起来。”老杰克也站起身来,“头和心脏自不必说,都是战斗时下意识就会保护的地方,这里是脾脏和肝脏,遭到重击破裂,会死的非常痛苦。”
随着老杰克脏兮兮的手指向他身体的一处,封漫云全身的汗毛都倒栗起来,仿佛对方现在就要下手干掉自己一样。
“肾脏在更下面一点,虽然不会立刻致死,但会马上昏迷失去战力,那些在军中打熬过的家伙们,下死手时一般都会朝向这里,所以即便断手断脚也要好好加以保护。”
“很危险的啊!”封漫云推开老猎人的手,不觉脚下却是一个踉跄,毫无征兆地向后倒去。少年情急之下一把抓住杰克猎装的衣襟,这才没有撞到脑袋。
“看,你已经死过一次了。”猎人脸上的酒意尽去,封漫云一愣,却感觉后心处被一根锐物死死顶住。
“杰克大叔,你不会是要玩真的吧……”封漫云的声音颤抖起来。
“噗嗤——”见少年一脸认真的样子,老杰克一下子笑起来,他一把将白衣少年拉起来,另一只手把玩着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短锥。
“开封泥的尖锥,杀人不需要多么沉重的武器,只要使用得当,这种小玩意就足够了。”短锥在猎人手心里转了几转,“砰”地一声插进了吧台上。
封漫云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仿佛这一下锥尖插进了自己的心脏一般。
“总会用得上的,在你真正了解了这个狗屁的世界之后。”老猎人萧索地饮了一大口酒,“如果你要学的话,我不介意把这些小把戏教给你。”
“那就……谢谢了。”少年抹掉了满头的汗,却不敢再忤逆这个喜怒无常的邋遢猎人。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以为自己没有死在潜口龙的巨嘴中,却要死在一根小小的尖锥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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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封漫云的嘴巴被一张干裂的手掌捂住,一根短刺几乎在同时破空而至,朝着少年的脖颈扎过来。
“唔!”白衣少年举起手中的酒杯,朝身后狠狠地砸下去,酒浆哗哗地洒了满地,杯子却砸了个空。
封漫云没有迟疑,另一只手早已挡住挥来的短刃,他双手抱住偷袭者的一条胳膊,腰身猛地用力,来者被整个倒卷起来,越过少年的身体,狠狠地砸在了吧台上。
“唔……”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但是背后的温热却在告诉自己,他的伤口已经崩开了。少年合身向后窜去,和瘫倒在塌了一半的吧台上的偷袭者拉开距离。
偷袭的人艰难地抬起头来,披在头上的破布帽子滑落下去,露出满头油腻的头发。
“老杰克?”
“封漫云……你还有什么脸面回到沙海里来?”来者的眼里闪着危险的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