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顾璟熠一行人在内侍的引路下,经过长长的绿廊,来到一处临湖而建的水榭。
这座水榭很大,凌空架设于水面之上,放眼望去,此处环山衔水,视野开阔,令人心旷神怡。
凤宴行早已等候在此,双方见礼后落座。
明安恭敬的立在顾璟熠身后,悄悄打量对面的男子,男子面容苍白没有任何血色,一看便知是经年累月卧病之人,他的眉目舒朗俊美,虽被病痛折磨,唇角仍旧噙着淡淡的笑意。
她不由怔愣了住了:这虞国国君的眉目竟与师兄有六七分相似!
只是师兄的眼眸更加纯澈干净,这位虞国国君似是历经了无数磨难,眼眸中透着许多悲戚,细细去看,还有坚定睿智的光芒。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凤宴行微微抬头,四目相接,明安赶忙微笑见礼,他也点头回礼。
顾璟熠微微侧头,柔声道:“你先去一旁欣赏风景,孤与陛下商议些事情,等过会儿,你有什么话可以直接问陛下。”
“是。”明安一礼后去了水榭外的平台,她终于明白太子哥哥带她来见虞国国君的用意了,看样子太子哥哥和虞国国君关系似乎不错,那她就不必有什么顾虑了,一会儿直接问即可。
她耐心的欣赏湖光山色,二人的谈话断断续续传入她的耳中,她听得一头雾水:
“孤的三万人已经开拔,只需五日便能到黎城,摄政王的人已经注意到他们了。”
“如此甚好,想来朕的皇叔会派兵前往阻拦,到时候定少些防范,正是个好时机。”
“孤身边有几个身手不错的人,那日可以派过去,听项世子差遣。”
“如此就再好不过了!”
“恭喜陛下即将大仇得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多谢太子殿下千里而来,助朕一臂之力!”
……
“安安,过来。”顾璟熠朝她招手。
明安听话快步走过去,刚刚在外面晒了一会儿,脸上出了些薄汗。
顾璟熠示意她坐到自己身旁,拿帕子将她脸上的细汗擦干净,又直接将自己面前的茶盏递给她:“渴吗?喝口茶。”
明安自然而然接过,一大口就将杯中的茶喝了个干净。
对面的凤宴行轻轻一笑:“当初在八方城,太子说的便是这位姑娘吧?”
顾璟熠坦然颔首。
凤宴行笑着道:“恭喜太子得偿所愿!”
“多谢。”顾璟熠道。
明安听不太懂他们之间的谈话,她急于知晓真相,于是直接开口道:“陛下,请问您有流落在外的亲人吗?比如弟弟?”
听了她的话,凤宴行神色间并没有任何异样,只是一贯温和问道:“姑娘何出此言?”
顾璟熠却捕捉到,他端茶盏的手指紧了紧,心中了然,看来这丫头的师兄的确与面前人有关。
明安并没有察觉到这些,认真解释道:“回陛下,我有一位师兄,当年他尚在襁褓中时,我师父在一座破庙里捡到他。
他身上有一块绣着特殊纹样的帕子,我之前已跟项世子确认过,那纹样是项氏家族嫡脉所用的图案。
项氏是陛下的外家,我师兄与陛下有六七分相似,所以我才冒昧问一问陛下。”
这次,凤宴行脸上终于露出了激动急切之色:“请问姑娘所说之人在何处?朕想亲眼见见他。”
明安道:“我已经传信给我师兄,大概再过八九日便到黎城了,我师兄.....真的是您的弟弟吗?”
凤宴行没有直接回答,很快镇定下来,道:“朕的确有个一母同胞的弟弟流落在外多年,朕记得他身上有一块胎记,是在左肩上,月牙形状的,请问姑娘的师兄可有此胎记?”
明安蹙眉:“陛下是不是记错了?我师兄的胎记明明是在右边的蝴蝶骨部位,并且也不是月牙形状,而是水滴形状。”
凤宴行看了一眼顾璟熠,见对方脸上并无怒意,知晓对方是理解自己这番所为的用意。
他放了心,脸上露出真诚的笑意和感激:“姑娘说得对,是朕记错了,看来姑娘这位师兄十有八九便是朕失散多年的弟弟了。
这些年朕寻遍了各地找他,都一无所获,想不到今日能从姑娘这里得到他的消息,多谢姑娘帮忙,姑娘大恩,朕没齿难忘!”
一旁的顾璟熠脸色有些难看,他的未婚妻竟然连别的男子蝴蝶骨上的胎记都一清二楚,他很不高兴!
明安没有察觉身旁人的异常,仍专心致志跟对面人道:“陛下不必这般客气,能帮我师兄找到亲人,我也很高兴,既然陛下一直都在寻我师兄,想来当初也不是故意要遗弃他的吧?
这样就太好了!
我就说嘛,我师兄医术精湛,俊逸出尘,是世间少有的好男儿,怎么会遭人丢弃?”
“遭人丢弃?他是这样想的?”凤宴行心中涌起无奈何酸涩。
明安点点头,伤感回忆道:“年少时,我师兄曾一度困惑,家人为什么会丢弃他?
是贫穷养不起?还是他哪里不好?才遭了家人的嫌弃。
因为我们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原因,能把襁褓中的婴孩丢到一座破庙里。”
凤宴行心情复杂,沉默了片刻道:“朕明白了,这件事有些复杂,等他回来,朕会跟他解释清楚,也会好好补偿这些年,他流落在外所受过的苦,多谢姑娘提醒。”
“不客气。”明安平静道。
师兄的性子内敛深沉,将来若真的回到这里,要独自一人面对很多,她希望他能得到皇帝更多的耐心和关注,能尽快适应新的生活,所以才跟皇帝多讲了两句。
她素来知晓分寸,没有去打听师兄流落在外的缘由,事关皇室秘辛,她知道此事定有内情。
这时,有内侍进水榭,端来一壶刚沏好的新茶,将空茶壶换下,端走了。
凤宴行亲自拎起茶壶,为他二人各斟了一盏茶,又自己倒了一盏。
明安双手捧起茶盏,沁人的香气扑鼻而来,里面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另一种气味。
“陛下,且慢,您不能喝这茶。”明安脱口而出。
听到此话,另外两人赶紧将手中的茶盏放下。
“安安,这茶可是有何不妥?”顾璟熠问。
明安道:“这沏茶的水应是煮过绒霄花,有淡淡的绒霄花的香气。”
“绒霄花?这是何物?”顾璟熠问。
“绒霄花,是生长在常年冰封之地的一种花,十年生根,十年发芽,十年生长,十年开花长成,是一种比百年人参还珍贵的药材。”明安道。
凤宴行疑惑:“那为何......朕不能喝?”
明安道:“绒霄花乃极为滋养之物,普通人喝了可以滋补身体,但陛下常年病弱,一直服用许多药物,这种花对陛下来说不仅达不到滋补的效果,反而是道催命符,会让陛下极短的时间内气血过旺,损伤筋脉,七窍流血,陷入昏厥,其效果犹如砒霜。”
听完此话,凤宴行的眸光看向顾璟熠,顾璟熠朝他轻轻颔首,只短短一瞬,二人目光相交,便做好了决定。
凤宴行道:“倒是省得咱们再想别的法子了。”
顾璟熠同意的点点头。
凤宴行又道:“要委屈太子两日了。”
顾璟熠淡淡道:“无妨。”
明安端起茶盏,轻呷一口,只觉得他二人的对话莫名其妙,这两个人在说什么?
随后,在她的瞠目结舌下,凤宴行端起茶盏,一饮而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