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临去得快,来得也快。
他带进院子的果然就只有图图一个人,但院子内外守着的,却足足有十个锦衣卫高手。
宋沅很快就发现了那十个锦衣卫的存在,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并交代崔鑫道:“锦衣卫的安排你不要管,看到了也只当没看到,只管做好我交代给你的事。”
崔鑫点了点头,忍不住劝道:“主子末要伤了自己。”
宋沅点点头:“我知道,你放心。”
崔鑫并不放心,但他也只能做到斗胆出言一劝,其他的,再做不来了。
宋沅见他眼底满是忧虑,揉了揉眉心,认真道:“你放心,我知道轻重,逝者已逝,最重要的还是替她找到凶手,为她沉冤得雪!”
崔鑫见他当真打起了精神,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主子放心,我们一定会抓到凶手!”
宋沅点点头,转头看向了小楼右侧的琴室。
如今小楼献血淋漓,处处都有可能会留下凶手的蛛丝马迹,宋亦安和季青临亲手封锁了所有门窗,只留下正门,还有两个锦衣卫把守。
因而,能停放尸体的,就只剩下用竹帘遮掩的琴室了。
宋沅从自己站的位置看过去,甚至能在风吹起竹帘的时候,看到宋亦安和胡荼验尸的样子,以及,被他们翻来覆去的清韵。
哪怕明知道清韵已经死了,感受不到痛苦和羞耻,他仍旧还是忍不住迈动双腿,攥紧拳头一步步走向了琴室。
季青临远远看见了他的样子,从二楼飞身而下,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他身边:“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进去看。”
宋沅猛地看向了他:“……季大人这修为,实在是有些骇人。”
季青临没接他的话,淡淡道:“希望世子能明白,你非她的丈夫,所以,你没有资格替她叫停验尸。世子若是执意要叫停,要么世子变成杀人嫌疑犯,要么,让王爷为难。”
宋沅苦笑道:“季大人是在嘲讽我,喜欢她,却不敢娶她为妻吗?”
季青临看了他一眼:“卑职只是希望世子不要给辰王添麻烦。”
宋沅:“……”
他深深看了季青临一眼,点点头道:“季大人说得对,我不应该再给安安添麻烦了。安安本来已经很辛苦了,我不能做一个好哥哥,至少也不该再让他更艰难。”
季青临点头:“的确。”
宋沅忽然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是个很合格的朋友,希望你能一直如此保护安安,偏袒安安,不要因为任何原因放弃他。”
季青临冷淡地看着他,仿佛聋了,又仿佛当他在放屁。
宋沅也不恼,淡淡道:“我去看看认画像的事。”
季青临道:“我与世子同去。”
宋沅转头看了一眼小楼。
季青临淡淡道:“物证不会自己跑,也不会自我掩饰,什么时候看都来得及。”
宋沅听出来了他的警告之意,却并不在意,坦然道:“久闻季大人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最会探听消息,辨别真伪,看透表情,今日有幸能见识一番,是我的荣幸。”
季青临道:“世子,请。”
宋沅最后看了一眼琴室的方向,转身道:“季大人,请。”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琴室里的胡荼忍不住看了一眼,小小声对宋亦安道:“大人跟着世子跑了。”
宋亦安拿镊子轻敲碗边:“认真,专注。”
胡荼忙忙收敛心神,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手下的尸体上。
经过了最初的瘆人之后,他已经能够渐渐习惯这个满身都是肉鳞,仿佛被扒光鳞片的蛇妖一样的尸体。
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宋岩:“我要开始了?”
宋亦安点点头:“现在已经取了上半身皮肉厚的地方的肉鳞,看起来确实是血肉,也没有鳞片或者金属残留,现在就取手指上皮子最薄的。小心点,不要在骨头上留下刀痕。”
胡荼点了点头,凝息片刻,很快就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了切割肌肤上。
有宋亦安这样淡定冷静,切肉鳞仿佛雕刻豆腐花儿似的的主儿在,胡荼想没有个好心态都不行。
两人一个分离切割得认真,一个拨弄思考得认真,没有一丁点儿分神给外界,以至于季青临和宋沅站在两米之外看,两人也毫无察觉。
直到宋亦安研究完所有她觉得有必要研究的肉鳞,准备开始解剖血管,才被宋沅打断。
宋沅问道:“安安为何要切开她的喉咙?”
宋亦安头也不抬:“脖子上的大动脉距离心脏非常近,她死了应该没有多久,我想看看她血管里的血液情况。”
宋沅皱眉上前:“何为血管?”
宋亦安道:“流血的管子。”
这次她抬头看了宋沅一眼。
这一眼,让宋沅愣了愣。
少年眼中一片理智冷漠,仿佛早上还在悲伤清韵死去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此时此刻,她冷静得都有些冷血了,就好像她要切割得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鸡,一条鱼。
宋沅忍不住叫她的名字:“安安……”
宋亦安眨眨眼,眼中冷漠退去,眼底渐渐回暖,她皱眉道:“沅哥你来这儿干什么?出去等着!”
她说的虽然是生气的话,却到底还是宋沅认识的那个舒朗少年了。
宋沅看向越发凄惨的清韵,哑声道:“我总要亲眼看到,才能更清楚地知道始末。”
宋亦安沉声道:“沅哥,你不要这样逼自己,早晚会出事。你想知道的,但凡我知道的,都会一字不落地告诉你!”
宋沅摇头:“安安,你忙你的。”
宋亦安见他浑身颤抖,却眼神坚定,就知道自己劝不了他,索性便不管他,一心一意地看胡荼解剖喉咙。
忽然,她瞳孔一缩。
胡荼也停住了动作:“这是什么?”
他还没有来得及去看剖开细细的血管,倒是在解剖喉咙的时候,在食道管里发现了一缕长长的墨绿色的东西。
宋亦安用镊子把那一缕东西捏出来,放在了小盘子里认真翻开,最后沉声道:“是水草。她应该被按压在水里过,只是不确定是否是淹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