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高楼平地起
顾言从池塘回到后院,还没进月牙门就听到一片闹哄哄,父兄两人坐在树下的石凳大眼瞪小眼,那本《龙虎气》便摆在石桌中间,谁也不让谁先拿。
“我是你爹,尊老可懂?”
“我还是你儿子,顾家的产业我也没少出力,怎的也要让我先看!”
“你这孽子,想要反了不成?!”顾拜武挽起袖口,虬须一根根立了起来,呈出怒容。
对面的兄长顾庸起身一脚踏在石凳,挽着袖口,瞪起大眼:“来啊,谁怕谁?!”
站在不远的九娘胆战心惊的看着他们,不停的比划手语,让他们别打起来。
“儿媳妇,你别劝,今天看我不收拾这个孽子,放心,你公公可是宝刀未老!”
顾拜武朝她摆了摆手,也是站起身来,死死盯着大儿子。
后院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顾言走进月牙门,九娘脸上一下露出欣喜,赶忙迎上去说明那边父兄两人的情况,希望顾言去劝劝。
“别理他们,打不起来的。”
顾言笑着轻说一句,拉着女子柔软的手径直从旁边离开,过去的一刻,树下的父子俩猛地同时出手——
“六六顺啊!”
“王八头呐!”
“福星高照!”
“落你家啊!”
……
陡然的一幕,差点让九娘踉跄栽进书生怀里,回头看到顾言‘就是这样’的表情,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这一路上车马劳顿,怎么不在屋里好好休息?”
回到房里,顾言走去衣柜翻出一件崭新的柳青云纹袍子,边换边说,那边推开窗户的九娘过来帮他系着腰带,比了一串手势。
‘我不累……你们才是最辛苦的。’
整理好了衣袍,九娘露出白白的贝齿,笑的阳光:‘没你在,我一个人还是有些怕。’
顾言明白的她的意思。
毕竟人生地不熟,唯一熟悉的就只有顾言了,他不在这里,九娘一个人有些怕生,屋里的东西都是奢华的,她住的茅屋,还是馆舍里的房间都无法比。
“记得我以前答应过什么?往后这也是你家,外面那些丫鬟仆人,你随意使唤,若是闷了,你去账房那里支一些钱,去外面买些你想买的。”
九娘抿着嘴,乖巧的点点头。
随即又笑起来,将桌上的宝剑拿起:‘家里的钱你还要用的,我不会闷,我可以练武,跟父兄他们一起练!’
“那由着你吧,反正你的龙虎气也快到第一层,顺道也可以跟我父兄探讨一二,指点他们。”
顾言拉着九娘在屋里说了一会儿话,外面的父兄也决出了胜负,顾拜武捧着那本龙虎气津津有味的看,一旁的大儿子探头探脑,不时跟着偷窥到的内容,比划几下穴位。
天光渐渐暗,一家人终于得闲,就在后院摆上一大桌,有说有笑的吃喝,说起这一路上的经历当做趣事讲给小铃铛听。
小姑娘好一阵羡慕,嚷嚷着让顾言下回也带她出门。
惹得众人大笑。
夜幕笼罩酒郎,放松下来的众人散去后,顾拜武孤零零的躺在床榻上,摸着空空的一边,索性不睡了,就在屋里继续修起龙虎气的行功路线。
顾庸盘坐在另一间房,嘿嘿傻笑两声,不知是想着城里青楼里的哪位姑娘。
夜色延伸,小铃铛住在偏厢,在一众丫鬟房间的对面,籍着烛火,看着家里的账目,又拿起毛笔,在认识与不认识的字迹上勾画,大抵是在处理家中事务,有时愁眉苦脸的撑着下巴,望着夜色中的清月,嘟囔着自己才九岁,怎么就操着大人的心。
清月照着树影朦胧,西厢漆红大门之后,倒悬檐下的黑白童子闭眼发出鼾声,两个气泡在鼻间膨胀又缩小。
横在地上的石磨直勾勾的盯着弯月响起呼噜声;缩在角落,隐藏阴影之中的蝎怪来回挥着钳子,抛起大量泥沙,勤快的挖掘一条洞道出来……
盘在梁木的长影,白玉般的鳞身渐渐泛起裂纹,有着‘啪’的细微轻响,内里蛇身、人身缓缓蠕动。
池塘之中,潜伏水底的蛤蟆,偶尔探出水面,望着清月发出‘咕呱’的低鸣,却是响彻大半条长街。
静谧的夜色里。
后院还有灯火亮着,窈窕的身影迈着绣鞋过来,拨弄灯芯,俏生生侍立一旁,看着桌前书写的顾言,抿着嘴角,轻笑好看。
不久,顾言舒展了一下筋骨,放下笔墨,将书写好的内容吹了吹,晾到明日,湿漉的字迹大概已干燥。
“睡吧。”
女子闻言点点头,吹熄了烛火,被顾言牵着,走去床前。
“明日又要开始忙碌了。”
书生搂着柔软的身子,望着微开的窗缝外这样轻说道。
九娘摸着他脸颊,反将男人搂的更紧了。
……
翌日一早,天光大亮,顾言醒来时,九娘已打好了热水,服侍他洗漱,不久之后,书生拿着昨晚写好的信函,交给了前院等候的一个提灯,让他带着前往落峰县绣衣司驻地。
这就是接下来顾言要忙的事了,将驻地迁来酒郎县,方便节制凌阳、青枣、青峡三县,辐射落锋,以及夜幽山。
驻地人手已然不足,跟庆阳州相比,人少的可怜,算上顾府里的,一共不过三十人左右,所以昨日他要拉拢谷良。
处理完一些杂事,中午的时候,又带了一些礼物到县衙拜会县令,拿到酒郎人丁名册,筛选出曾经服过兵役的男子,挑出四十以下十五人,将他们集结招募,当然其中合格的,不过十一人。
随后,在城外选址,做为驻地,由县衙和顾府出钱,以最快的速度平整土地,修建房舍阁楼,圈起院墙。
到的下午,顾言回到家里,到东厢看望斐胄,他已经能下地走动了,只是龙虎气被废除,俨然失了精气神,从看守的提灯口中得知,几乎整日都呆滞的坐在檐下一动不动,甚至有时连吃饭都成问题。
树影在眸底摇曳。
神色呆滞的男人隐约擦觉到身旁有人坐了下来,他微微偏去余光,眼里终于有了一丝情绪。
喉结滚动,低低唤了声:“顾郎君。”
“其实……是我害得你。”顾言坐在他旁边,与其一同看着院墙下的大树,“放心,我会想办法,让你恢复过来,还比以往更强,你愿意信我吗?”
斐胄面色颓然,可听到这话,他点了点头,精神稍好了些许。
“胄信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