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云初不见日,明月山楼倾
三丈之躯,映着火光,肌肉虬扎。
一块半截断砖啪的在他脚下碎裂成粉末,溅开的残渣打在附近墙壁,燃烧的明月楼摇摇欲坠,伴随嘭的一声,在顾言身后轰然倒塌。
风卷着灰尘、迷迷蒙蒙的白云间,动手厮杀的一道道身影停下来,目光交织过来,看到耸立的身影,云初观弟子看得目瞪口呆。
就连新进的绣衣司提灯都瞠目结舌,他们以为这位书生打扮的司提,跟他们差不多,可眼下看来,根本不是这会儿事。
“豢养妖物,把自己也养成了妖怪!”
白鼐从刚才震撼回过神,话虽说的轻松,可脸上凝聚沉重,双手摊开,掌心向外慢慢汇聚阴阳气旋,盯着那边举步走来的三丈身影。
“今日本观将你留此处,永世不得出山——”
“呵呵。”
顾言那张依稀还有原来风采的脸庞,咧嘴发出轻笑。
笑声的下一刻。
前行的三丈之躯,将脚前写有‘明月楼’三字的青铜浇铸的门匾踢飞,发出‘嘭’的沉闷声,凹陷的门匾带着尘埃朝前方的白鼐飞了过去,后者急忙抬手,两道阴阳气直接挡在身前,那是更加响亮的撞击声。
轰!
周围薄薄雾气荡起丝丝涟漪,老人呈出御法的姿态硬生生被推移出半丈,他眸底全是惊骇的神色。
“怎么会……怎么没有丝毫妖邪之气。”
那边,走动的身影停了停,站在石阶前,双臂猛地震开,龙吟自空气里回荡,顾言抬手一抬,一挥,背后瞬间一条火龙蜿蜒游动,形成一圈类似庙中佛像的背光,熊熊燃烧。
龙虎气、三丈之躯、鼎妖、神煞之力,到的此时终于三者合一。
“他到底是何物?!”老人显然被眼前的书生惊得难以说出形容的词汇。
低喃的话语响起的一瞬,顾言的身形轰的一声冲出,如同炮弹般径直掠过了半空,巨大的身躯抬手一抓,弹飞半空的青铜门匾,借着恐怖的冲势,猛的轮开,迫着罡风发出‘呜咽’的呼啸,轰的燃起巨大的火焰。
由上而下,直接盖向下方的云初观观主。
“阴阳化鼎——”老人口鼻闷哼,双手结印。
周身上下好似一抹四足方形大鼎的虚影笼罩。
李修心、云初弟子、绣衣司提灯、斐胄…..所有人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刹那。
然后,便是轰的一声巨响,空气、薄雾在人的视线里扭曲,气浪呈圆扩散开去,老人的身体被砸的踩着地面向下沉了沉。
白岩石砖的地板破裂,双脚硬生生陷入里面,没入小腿的位置,笼罩他身形的青铜方鼎,也在下一个瞬间,发出‘呯’的咧开声响。
对面。
顾言犹如一座小山站在他面前,单手擒着青铜门匾扇出一道扇形的火焰,老人再次格挡,仿佛蝇虫被硬生生扇的横飞出去。
“师兄——”
李修心飞奔上前,那边,顾言眸子微斜,手中门匾带着火焰呼啸扇了过去,呯的将其炮弹般打飞。
“啊啊!!!”
人影奔袭,顾言回头抬手,硕大的手掌接住狂奔而来的老人一掌,对方跌跌撞撞后退几步,口鼻间已全是鲜血。
“云初观,岂能让尔等朝廷走狗轻视!!”
白鼐嘶声咆哮,法力运转全身,泛起光芒,碾向对面的三丈之躯,两人的距离迅速拉近,双手携裹平生最大的修为,掌心符箓闪耀出金光。
顾言脸色沉重,眯起眼帘的一瞬,挥舞青铜门匾,彷如一扇门板刀轰然挥砸过去。
阴阳双掌与青铜门匾抵在一起!
呯——
——轰!
衣袍猎猎飞舞。
书生高大的身躯稳稳扎在地面,砖石粉碎的同时,对面的老人浑身袅绕血气,脚下周遭石板同样被两人对冲的力量、法力震得粉碎,漫天飞溅开来。
老人衣袍狼狈,须发怒张在风里微微摇曳。
他双目血红死死盯着顾言,双手压着青铜门匾保持出掌的姿态一动不动。
“师兄……”地上挣扎爬起的李修心轻轻唤了一声。
老人没有理会。
只有丝丝鲜血顺着嘴角、鼻孔、耳朵缓缓流下,他以为一身修为足够了,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将这身法力用到今天这般极致。
然而,与对方相较,他心里才明白,终究这副身躯终究还是老了。
最强的一掌抵在门匾,老人的视线已经黑了下来,看不见任何事务了,隐隐约约只听到师弟李修心在唤他。
不过声音飘渺,好像在无限远去。
“祖师……徒孙还是辱没了太宁道……”
两人之间的门匾坠在地上,发出嘭的声响。
顾言收回手,他明显感觉到,对面的老人血气正在散去,一身法力也在渐渐流失。只是还保持着出掌的动作。
他走上前,一脚踏在火焰渐熄的门匾,踩过‘明月楼’三字,走到老人面前,指尖轻轻点在对方额头。
“师兄!!啊啊啊啊——”李修发出如负伤猛兽般的吼声,视线里,老人的身躯直直向后倒下的一刻,他抓起一落的法剑,冲向那边仿佛不可逾越的身躯。
冰冷的眸子偏转看来。
法剑刺出的刹那,顾言伸手抓过剑锋,剑柄直接从对方手里脱手而出。
下一刻。
顾言握着这柄法剑,反手朝面前的满脸泪水的李修心,一剑斩下——
火光倒映着身躯,一颗圆球状的黑影掀上了半空。
带血的剑锋呯的插进地砖,书生转过脸,浸在火光之中,声音冰冷:“杀!”
停歇的绣衣司提灯转过头,握紧刀锋扑向呆立原地的一众云初观弟子,在这弥漫血腥、雾气、惨叫的广场上,将这些修行中人的身影劈砍在地。
耸立上百年的明月楼,在一声声惨叫、厮杀的声音里,渐渐变得焦黑,带着一声接着一声的轰隆,在众人面前垮塌。
……
十月的秋末,最冷的一个早上。
空气里残留着焦臭的气味,李修心、白鼐、以及死去的弟子的尸体被挂在了木桩上,被俘的其他人,本铁锥穿透了肩胛,一一跪在地上。
名叫顾言的书生,吹过手中温热的清茶,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一一被砍下脑袋。
“收刮一番,打道回府,然后一把火烧了这里。”
他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