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差事
燃尽的清香掉下灰烬。
微开的窗棂,晨风带着湿润扑在脸上,顾言缓缓开眼,外面天色已经大亮。
“一次不错的体验。”
顾言抬了抬脚,重新落下,步履上的香灰震飞开去,他起身拂了一下袍袖,四周窗棂哗的一下向外打开,清晨的风带着晨露的湿润涌进房里,将清香的气味冲淡不少。
至于昨晚那个引他阴神出窍的人,早已不在了屋里。
“斐胄。”
书生整理了一下衣袍,开门唤了一声,络腮汉子衣甲整齐正站在门口拱手,顾言从他身旁过去,走到房舍正中的大厅,“点起人马,该启程了。”
厅中四角,酒色财气各占一个位置,听到话语传来,自觉走到顾言身后,大步而出,一间间房舍,四十名提灯紧跟出屋。
驿馆园舍之内,早起的各州司提或在院中闲聊,说起最近所做之事,各地见闻,也有打起拳法,修习龙虎气,此时听到脚步声,下意识的看向驿馆院门方向,万春州四十名提灯队列整齐,由斐胄带领,紧跟书生身后,两侧还有服侍、样貌各异的四个男女护卫,令得他们眯了眯眼睛。
“这个顾司提倒是好手段,将下面人训得如此听话规矩。”
“哼哼,年纪尚轻罢了,往后就知好不好……”
“那四个人,身怀妖气、人气,不知这书生是从哪儿找来充当帮手,看模样都不是庸手。”
“莫要闲聊,司督既然用他,自然有司督的道理。”
絮絮叨叨的尖细言语之间,停靠院外的马车等候多时,顾言踩着木凳径直上了马车,放下帘子。
“出发!”
马车先行而出,四个护卫骑马紧跟两侧,斐胄翻身马背,侧脸回头看向身后整齐上马的一众麾下提灯。
大喝一声:“走!”
马车、骑队踩着凌乱的声响蔓延至长街,先行的骑士挥舞令旗,大声呵斥街边摊贩行人左右躲避,远远的,街上过往行人商贩驻足檐下,注视着这支绣衣司队伍从面前缓缓过去。
出了城门之后。
斐胄骑马上前,将怀里一封书信掏出,递给撩开一角的帘子。
“这是主事托心腹偷偷交给卑职的。”
里面是纸张舒展的声响,徐月花好奇的偏向车厢,对于绣衣司的事,她处于懵懂的程度,只知道是朝廷的一个衙门,权利极大,但为何是一群宦官做主,以及要做什么事而感到奇怪。
那张记有内容的纸张丢了出去,落在地上的刹那,燃起火焰瞬间烧成灰烬。
这时,里面响起顾言的声音。
“你们说说,袭击那三州司提的是修道中人,还是另有其人?”
斐胄皱着眉头,视线从落到后面的飞灰收回,“司提是想说天枢阁太师他们?”
昨晚顾言阴神出窍与太师李玄辅等人见面的事,是没有其他人知晓的,顾言自然也不会跟他们说,这件事稍有不慎,让身边人无意泄露出去,那就真的满盘皆输。
“别乱跑,掉车外面,你就自个儿跑上来吧。”
顾言敲了敲在车里胡乱跑动的青铜妖鼎,听着斐胄的话,他向后靠了靠,片刻后才继续说:“看吧,谁都能猜到,那就真不是他们了。”
“那万一,就是让人别人不怀疑他们而故意这样反其道而行呢?”说话的是徐月花,这个女人对于车里的书生自然是又敬又怕,但她的性子使然,遇到好奇自然忍不住开口。
一旁,坐在马背上,佝偻身子骨的徐从信抚着颔下花白须髯笑起来:“呵呵,那就是预料他人之预料,听司提说天枢阁都是能人异士,有这般出谋划策之人,也属实正常不过。”
“天什么阁的也好,还是修道中人也罢,要俺说,直接过去打杀便是,他们要是有胆主动找来,那岂不是更省事?”
听完酒鬼的话,顾言也跟着笑起来。
“这回我倒是觉得酒鬼说的有理,是骡子是马,要见到知晓,好了,此间话就不提了,抓紧赶路吧,距离峡州道还有几日路程,都把精神打起来,说不得那伙人还在原地等咱们过去羊入虎口。”
这话,酒鬼不喜欢听,他抱着酒坛灌了一口,擦了擦浓须上的酒渍:“谁是羊谁是虎,还不一定呢,司提莫要小瞧我四人!”
另外三人不由挺自了背脊,显然是认可酒鬼的话。
断断续续的话语之中,马队护送着车辆出京城地界,沿东南官道而行,一路上有绣衣司符印开路,戒严的各处都没有为难。
翌日上午,便进入西兖州地界。
此地位于京师东南三百里,所辖五郡十七县,地势西高东低,丘陵延绵,夹在群丘之间的往东流淌的大河,又叫峡州道,全场八百里直达东虞州境内,再流入大海。
而山势之间,未到达城池乡镇之前,除了官道,多数地方都是荒山野岭、渺无人烟,葱葱郁郁的山林,夹杂蝉鸣、鸟鸣声里,远来的队伍穿行过林中崎岖的小径,不时有骑马的身影走上地势较高的山坡,对照周围地形,随后收了地图骑马返回,来到马车旁边。
“司提,出事的地方距离这边不远了。”
车里,书生斜斜躺在软垫上,撑着脸颊缓缓睁开眼睛,薄薄的双唇微张:“还剩多长距离。”
“两三里路。”
两三里若在平原倒也不远,但放在山间弯弯绕绕上,那也得需花费一两个时辰,不过眼下这支队伍似乎并不觉得有多远,牵着缰绳,拉着战马脚程极快。
循着出事的地点,很快便有哗哗的水声传来。
透过林间的缝隙,隐隐能见白茫茫的水汽升腾,穿过林子边沿,是一条峡谷间奔腾的湍急大河。
马车停在距离悬崖两丈的地方,顾言下来马车,随手一招,将冲出帘子的鼎妖收回掌心,挂在腰间,这一寻常的动作引得徐月花等人注目。
“斐胄,点几人跟我过去,其他人原地休整,你们四个也留下来!”
顾言发下来这边的第一条命令,连赶几日的路,铁打的身子骨也是受不了得,听到命令,留下的提灯终于呼出一口气,就近寻了一处地方,坐下歇脚喝水。
而抽调出来的几个提灯,则跟着顾言沿着大河流淌的方向,一路向下游过去。
不久,便寻到之前出事的地方。
残骸都已被后来的绣衣司打扫过了,但地上斑驳的血痕结出的血垢,依然还是能清晰可辨,四周灌木杂草间还能找到一些马车的碎木。
“四下看看。”
顾言扫了一圈,这样开口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