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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六级的催眠系能力者立即就被送了来,能量场完全符合林晓的要求——他事先已经经过必要的处理,被像能量标本一样固定好,并强制打开能量场。

大卫-杜兰身份高贵的附庸们毫无怜悯之意,一挥手,就将这名丝毫没有反抗之力的奴扈推进必然送死的火坑。除此此外,治疗室之外,还有三名跟他丝毫不相上下能力者等着做备用。

然后就是等待了,漫长的等待。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别人的手上而自己只能等待是最糟糕的事情,等待另一只靴子最终落地是如此煎熬。不止老杜兰先生,顾晗晗感觉自己几乎也快要崩溃了。很多人的情绪变得歇斯底里,沉闷而绝望的空气压得人窒息。

又一个三十六个小时之后,另外一只靴子落地了。林晓推开封闭治疗室的门走出来。

门外焦虑万分的等待者们一拥围上来:“林先生。”

林晓眼底透着浓重的青黑色。数个日夜不眠不休的辛劳让他的神情疲惫万分。他眉头紧锁,脸色发白,鼻翼发青,嘴唇红得相当不正常,眼神里则是冲天的怒火和不甘愿,任何人从他的神色里都找不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振奋与安慰。

——结局不言而喻,一切都已经不可挽回。

这样的结局,大卫的附庸家族们根本无法接受,纷纷大声请求:“请再想想办法,林先生,务必再想想办法!”

“还有备用!那个不行就再换一个,我们还有很多的能力者,一定能找到符合您要求的能量场。”他们情绪激动地要求道,“请再试试,无论如何。你要什么我们都能找到!无论你提什么条件!就算是想让神殿解放者组织合法化都行!只要你能挽回主人的生命”

“没用了,拓扑投射已经失败,失败再重复一万次也是失败,”林晓十分冷酷地说道,“而且他的能量反应也已经完全消失了。”

林晓的助手推着休眠箱从他背后的门里走出来,大卫静静地躺在淡蓝色的休眠液里,闭着眼睛,像睡着了一样。他金黄色的头发,白皙的皮肤,夺目的五官,一切都宛然如生。

顾晗晗再也受不了这样的刺激,甩开安东尼的手冲过去。她将林晓的助手推到一边,掀开休眠箱的盖子。在休眠维生系统的作用下,大卫的呼吸和心跳还在。顾晗晗不肯甘心地奋力向前,整个手臂伸进休眠液里,把他捞出来,亲吻他湿淋淋的嘴唇,握他的手,抚摸他的心脏,跟他十指相扣,用最亲密的治愈波刺激他。然而什么反馈都没有,能量已经彻底消失了,它空洞洞的像是一只失去灵魂的玩偶,确定的确只是一只躯壳了。顾晗晗的手一松,他就重新落回休眠液里,轻飘飘地如一片秋叶凋落。

顾晗晗放声大哭,希伯来也潸然泪下。“请让主人安心去吧,顾小姐,”他扶住顾晗晗,劝慰说,“您这样,主人最后的灵魂也不能安宁。”

“他没有死!”顾晗晗扬起淌着眼泪的脸,看了看一脸悲痛的希伯来,然后看向林晓,“我知道他没有死!”

林晓吓了一跳,扬手就摸上了顾晗晗的额头:“你不是疯了吧!”

然而顾晗晗反手就擒住了林晓的手腕,她死死的攥着他,又失声痛哭:“我不相信他死了,林老师,我不相信。您能救他的,您明明能救他!您怎么可能救不了他呢,您是上帝之手啊!”

“我是人,不是神!”林晓额头青筋直跳,用力把自己的手拽出来,看起来是想抽她,只是碍于围观的人太多实在施展不开所以才没抽成。

“神仙也救不了必死的人,懂吗?!他是自己想死!”他暴跳如雷地破口大骂道:“是只要我能救活他你可以心安理得了吧,顾晗晗?告诉你,别做梦了!你的不负责任让大卫-杜兰死了,这就是最终的结局——事实就是这个,你愿不愿意承认,接不接受都是这个!”

“滚远点!”他说,“别给我来一哭二闹三上吊,我不是你的情人们——我最讨厌女人哭天抹泪!”

顾晗晗被林晓骂得更加悲从中来,样子比真被林晓抽了一段还难过。她所有的自责和悔恨都一起从心头沸腾出来,无处可去,逼得她摇摇欲坠,几乎要炸掉了。

林晓这时候反而放缓了神色,:“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太难过。世间无不朽,唯精神得永存。死也就死了,早晚得事,没什么好好伤心。”

他拿出一颗能量石放到顾晗晗手里:“我把大卫-杜兰残余的能量场剥离出来存在这里,你好好保管吧,如果将来有一天能量投射技术能够成熟,也许他还可以复活。”

“我想,他本心应该是希望把这个留给你。”

说完,林晓就拨开众人走了。

能量石静静地躺在顾晗晗的掌心,粉红色的一点璀璨聚拢在核心,缓缓地流动、变幻,仿佛有生命沉睡于其中,是灵魂在呼吸与脉动。魂晶的能量石用一根细长的项链穿着,顾晗晗认识那根项链,是大卫用从灰星熔岩灰里拾到的绿宝石做的,后来被她随手丢在卫城——

顾晗晗愣愣地看着它们,如遭重击,连续向后退了几步,眼前一黑,就摔倒在地上。

“他醒过来过是吗,林老师?”她冲着林晓的背影嚷道,“他有什么遗言?”

“他让你好好活着,忘了他——”林晓没回头,径直向外走去。

就在这时候,大门“嘭”地被撞开,海伦娜飞快地跑进来!

“大卫!”她扑到休眠箱上,做了和顾晗晗相同的事。

紧随其后的,克拉苏和莫奇的侍从长姜先生脸色凝重,并肩从门外走进来。他们是在路上碰见的。克拉苏是因为欧格拉要批准授予新的选帝侯人选,前些日子赶回摇光星去了。姜侍从长则是已经到了克里特帝国北部的温泉城——慈善宴会之后,莫奇就跟莱茵先后脚离开灯塔星,因为要陪伴海伦娜公主,选定的居城就是温泉城。长久打算,海伦娜需要这么个宜人的星球涵养身体,而莫奇也遭受失眠症的困扰需要清净。

接到大卫垂危的消息之后,两拨人就火速往灯塔星赶,但遗憾的是,最终都晚了一步。

林晓跟克拉苏错身而过,两个人一句交谈都没有,都紧抿着嘴巴,林晓甚至连脚步都不肯停留。

姜侍从长对林晓的心情倒是非常肯理解,上帝之手,卫城接近二十年的神话和奇迹一朝破灭当然是很糟糕的,只是现在有更糟糕的事情没时间哀悼罢了。他叹了口气,示意男仆扶起海伦娜。

然而公主一巴掌就把几个男仆一起抡到了地上,然后她冲过去就揪住了顾晗晗。

“为什么!你个贱货!告诉我为什么啊——混账!抢到了又不肯要!”她气急地攥着顾晗晗的领子,以一己之力将她拎到半空,提起手掌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然后又左右开弓一口气打了她七八个耳光,“你这个下贱的情妇!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死死的却是大卫?!”

顾晗晗握着大卫魂晶的链子一动不动,任由海伦娜踢打,感觉如果就这样被海伦娜打死了也不错!

安东尼从背后将顾晗晗抱起来,伸手格挡住海伦娜的厮打,把她从顾晗晗身上撕扯下来,但如何应付近乎疯狂的治愈系公主,他也颇感为难和棘手,杀掉或者弄伤终归是不行的。好在姜侍从长还肯顾及颜面和大局,示意随行的扈卫接过公主。

安东尼回首,正好碰上克拉苏。四目相对,两个人眼眸里都有些难辨的情绪和感慨。

半晌,还是安东尼先开口。“克拉苏主席先生?很遗憾,您恐怕是来晚了。您总在是迟到,无论调解还是收尸,这真糟糕——”

“世间总有人力不能及,遗憾也是无用,”克拉苏声音低沉,“幸会,安东尼阁下,祝愿您来到灯塔星能有个好收成。”

说完,他就越过安东尼来到大卫的躯体旁,俯身查看。片刻之后,他直起身,声音已经哽咽:“他是我的学生,我实在没想到,他会这样离去……”

“魂归星海,愿来者永生!”他蜷起尾指和无名指,将另外三根手指按在胸口,然后阖上了休眠箱。

所有的人也都将三根手指按在胸口,跟着吟唱道:“魂归星海,愿来者永生!”

无声的哀戚中,大卫所有的附庸家族聚拢上前,深深的绝望布满了他们的脸庞。

姜侍从长叹了口气,内心里也是深深地忧郁。他向克拉苏告别:“后事如何,还有赖主席先生主持局面。”并对已经哭得昏迷的老杜兰先生说道:“葬礼定在何时,请务必遣人知会——”路过安东尼的时候,他脚步停了停,犹豫再三,终于说道:“安东尼阁下,闲暇时请过府一叙。”然后不等安东尼答话,就带着人先走了。

……

大卫-杜兰的休眠箱被整个放进漆黑没有一点雕文装饰的棺材,他们在他的表面覆盖绘有巨大徽纹的旗帜,然后抬走。徽纹的金色是那上面唯一的亮色,一切都是那样的肃穆,庄严,宛如生得伟大,死得光荣。

顾晗晗强撑着等着一切终结,回到杏花巷就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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