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柔妃和崔玉珍高兴之时,大名郡主收到消息暴躁无比。
“滚!”
她斥责传话的小厮,起身去到里间。仿佛这样就能避开让人窒息的定亲,再一回宣告:不愿意!
嫁妆台上,她搬起上锁小匣子,打开前屏气凝神,颇有期待。打开后神情恍惚。
珠宝光华中,昨天是这个数目,前天是,大前天也是……
上官公子他有很久没有出现,抱着小匣子,大名郡主茫然跌坐在瓷凳上。
他忘记自己了吗?
还有几件定亲珠宝没有收回啊。
千万,不要忘记大名。
不知什么时候起,上官家下定时赠送郡主插戴的珠宝不翼而飞。大名郡主知道后暗暗欣喜,在她不得不嫁给二殿下的命运里,这是一道亮光,这是一道明路。
也许有一天,上官公子会把大名也盗走吧。
这也充分体现二殿下是个蠢货,而上官公子不管在任何情势之下都风波不惊、海涛不惧。
亲事越是到眉睫,大名郡主就越是反感二殿下,而思念上官知。
她这辈子好歹也要嫁个英雄,让那英雄对自己敬仰爱慕。
房外出现贴身丫头小心翼翼的嗓音:“郡主,王爷他……”
“说我病了!”大名郡主不耐烦,父亲又要叫去训话。
“王爷他出事了。”
大名郡主露出喜色,放好匣子走出来,已掩饰好,满面的端庄和关切:“父亲怎么了?”
丫头低声说几句,大名郡主喜笑颜色。
屠行夫死了?
上官公子上官公子上官公子。
是他做的!
“这亲事定不成了,王爷急召所有将军和先生到书房会议,说忍无可忍,此仇非报不可。”
大名郡主大喜。
……
五月的天气赶路炎热,施央将军如行在春风明媚之中。
任是谁远远的开一箭,那射程不是一般人能达到,屠行夫倒头就亡,都应该自得自得。
当时没风,不影射箭速。这一箭得心应手,施央引以为傲。
天热怕什么?
回想美妙的一箭由手中出,跟随身有个万年不融冰块似的服帖。
人一舒坦,就想多几句话或干点什么,施央也不例外。
“公子,”他坏坏地笑:“您得好好请我几场,稷哥再送您瓜果,我至少吃大块。”
上官知闻弦歌知雅意:“你要生什么事情?”
“您想啊,花魁赛上为什么屠行夫是花丛中第一人,此后流连青楼等我开弓。还不是您拿钱为他买下来的。花魁娘子对谁都冷冷淡淡,青楼小娘爱风格,让她扮得不错。但见到您,就眉开眼笑,就跟那个女匪,叫尤几娘来着差不多。横竖见您这张俊脸儿,小娘也好,大娘也好,都不会说不字。”
上官知斜眼他。
施央笑嘻嘻:“你要是不贿赂我,楚姑娘问我备细,我可全说了。”
上官知摊开手:“说吧,我清白着呢。”
“您是从头到脚清白人,但花魁看见你想的是什么,那可不清白。楚姑娘问我,我又没吃到瓜、喝到酒,我说还是不说呢?”施央故作沉吟。
上官知面色转黑,施央寸步不让。上官知无奈:“好吧,等太平了,我请你痛饮三天。”
识墨凑起来低声:“施将军你这无赖。”
施央耸耸肩头,不高不低地回:“才不是我这无赖,是公子用情太深。”
上官知听到,重新高兴了。
石砚从后面追上来,他得到新消息:“公子,益王兵马异动。”施央、识墨发出欢快的一声:“这一回活捉这老小子。”
上官知撇嘴鄙夷:“他成天异动,成天丢了夫人再折兵。”
马鞍里有文房四宝,识墨取出来,上官知就地写信,让石砚一封送给西宁王的部下,请他们转交西宁王,一封给楚芊眠,余下的调动四下里听从的兵马。
一行人再上路,施央叹口气,引得大家侧目。
“真不想这仗打完,比在宫里当差舒服太多。一会儿在东,一会儿在西,又刺激又痛快。无拘无束的,自在真好啊。”
冷不防上官知给他马后来一鞭子:“走你的吧,没有家怎么能叫好。”
……
酷暑烈日,压不下益王心头之冰。荒野夜风之寒,也不能抵消益王眸中之火。
远望襄阳城,面沉如水问道:“她还在?”
不说是谁,也能知道。先行官回话:“还在,前天带着她的弟弟浏览隆中。”
“日子过得不错嘛。”益王这样说,更加的烦躁。
他先败给西宁王,再没了世子,又失去重要联络官,每天接近痛不欲生。
那叫楚姑娘的女子却独踞襄阳为大,据说悠哉游哉。
想到这里面色接近扭曲,嗓音带出嘶哑:“定的日期没错吧?”
“没错,就是今天,她将离开襄阳,下一个行程是汉口,汉口接应她的人已到襄阳,官职还不小。”
益王得到的消息远比京都要多,他眉头宛如冰雕,幽幽散发寒气:“有楚云丰等人为先行,俞太傅为后盾,福气不小。”
几乎步步都有接应。
盘算下距离,襄阳到汉口数百里路,益王一字一句地道:“等她远离襄阳,万不让她到达武汉。”
这是第二次偷袭,益王颇有底气。往左侧看去,他收容的异邦兵马也放出来。
就是西宁王以来,益王也认为讨不到好。
天亮了,城中的情况一刻钟一报。
“楚姑娘在衙门里露面。”
“校场点兵。”
“段指挥使人马出城探路。”
“段指挥使将陪同楚姑娘出城。”
益王每听一回,手指加一份劲攥在佩剑把上,捏出手指无血色。
天气不错,城里也是一样。楚芊眠挽着稷哥小手,把他送到铁权身边。
昨晚交待过稷哥,稷哥懂事地对铁权道:“你带着我,要时时跟着姐姐哦。你带我找姐姐,我种的地给你吃。”
这话曾经说过,铁权笑了:“你还没有忘记呢。”抱起他放到自己马上,铁拳头随后上马,用个布兜子把太子裹在身前。几乎的,不挨马鞍。
楚芊眠做不了这举动,四周岁白胖的太子在快马背上,可以把她腰坠痛。
稷哥乖乖的搂住铁权脖子,试图给他减份力气。
铁标到母亲马上,关心花小五:“小五妹妹,你不要用表弟那种布兜子,一会儿跑快,你行吗?”
花四姑娘取笑:“近来吃的太好,吃的太多,浑身上下是肉垫,还用什么兜子。”
花小五觉得这是夸奖话:“是哦是哦,标哥儿,我不会难过。”
铁标放心。
不管楚芊眠有多高的威信,在楚云期眼里也是孩子。他走过来指点女儿:“马缰握好,快马就不用担心。”
“知道了,爹爹。”楚芊眠对他笑眯眯。
大家都上马,段益送出襄阳城,摆上送行酒,楚芊眠照例喝水,拱手道别,一行人方向往东南,往汉口而去。
半个时辰后加速,泼风般马蹄声响起,一行人急速而行。马如雷势之时,前面出来的人马就如闪电般更捷。
大旗扬起,益王二字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益王摘下马鞍上兵器,大喝一声:“楚姑娘,本王候你多时!”
铁标、花小五哎呀一声,互相道:“他果然来了,只是太晚了,是我们候你多时。”
楚芊眠的人马,还是旧有的两千余人。梁武一千,前行五百,中路三百,断后五百。
不过今天没有前行,也没有断后,大家组队在一起。
益王恼恨心切没有多想,他想见到的只是楚姑娘。见楚家旗帜半新不旧甚至带着尘土,益王心头快意:“这是黯然之兆,主你今天命葬此地。”
他的人马乌压压,搭眼一看就是楚芊眠的数倍。
“走!”
楚芊眠只说一个字,带马换个方向,看意思打算往襄阳奔去。看形势,寡不敌众的她也只能返回襄阳。
十里之外,黝黑的异邦人弯刀雪亮。
“走!”
楚芊眠再次换个方向,这次彻底往南。
第二天,遇到散落的小集镇。楚芊眠等人驶入镇中,镇中人高喊:“强盗来了啊,大家抄家伙啊。”把益王拦住。
益王用了小半个时辰把镇上的人撵走,把楚家大旗重新逼出,因楚芊眠逃跑的及时,他没有留神铁权身边兜着的小孩不见了。更没有留意,人也少了一批。
铁权独自一人更觉轻松,带着在襄阳城休息的精力充沛的士兵和女兵们,胯下换的又是好马,很快把益王甩出一大截。
每到岔路时,就有人跳出来扬旗指路:“这边这边。”铁权过去,这人跳到草丛里遁走。
异邦人的路不熟悉,绕半个圈子后,原本拦截在前的他们也落到后面。
半天以后,益王的人影都看不见,镇子里一些宅院打开,一个身穿官袍的人送出楚芊眠等人。
“姑娘好走,一路顺风。”
这位大人,也是不久前襄阳会战时,得到楚姑娘医药和粮草相助的人。
打仗时拖后腿的女眷们都在这里,太子重回姐姐身边,小脸儿笑得似一朵花。
他自幼生长在征战里,不觉得惊吓也不叫苦。
为铁权等人的安全,吕胜跟他去了。由最近一批到的吕闯等人带着楚芊眠一行往河边上船,这里离长江很近,随时遇到支流,风势刚刚好,很快上大船。
马也上去。
船开动,不是顺流而下去汉口,而是往回走,过数个码头下船,重新上马,尾随在益王身后。
益王和铁权一前一后,重返陕西境内。有五天过去,益王颇有宽慰:“没让这小子沿路得到支持,这一仗打到现在算打得不错。”扬鞭往前:“追!咱们人困马乏,他也是一样。离西宁虽有路途也不能大意,决不能让他逃回西宁。”
益王忽然很解气,铁世子不怎么敢交手,就是一直的逃。可见人马悬殊,他也害怕。
前面自己输的两仗,另有原因,另有原因啊。
王爷瞬间回来底气,中气自丹田而出:“杀!”
前面。
吕胜和铁权并骑而逃,隐约听到后面动静,问道:“他在说啥?”
“应该说我们窝囊吧,不敢打以少胜多的仗。”
吕远在后面听到,大声道:“胡说!爷们这叫引君入瓮。”
吕近笑道:“丢死人,那叫请君入瓮。”
铁权对他们眼馋:“哎,我说你们都不缺钱,生意不用做了,跟我当兵去吧,个顶个的都不赖。”
吕家兄弟对他嗤之以鼻。
这样又是一天以后,前面再次出现路标。一行五、六个举着面不大的旗帜,上写一个“楚”字。
“这里这里,铁世子,往这里走。”
这是楚芊眠在这里时,救助过的难民。
铁权回身看益王旗帜还远,可以寒暄几句,笑问道:“收成可好?”
“好着呢,自从姑娘指点到处耕种,今年收成遍地都是。”接应的人上马,带着他们行过一长段的树林子,面前出现金黄色,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庄稼地。
“这里是没顾得上收的。”
黑色的野猪从庄稼地里拱出来,骤然见到很多人,嗷的叫上一声转身回去。
铁权等笑了:“真不错。”
接应的人带着他们走的这是小路,很快到一片小山头上,山下马蹄奔腾,益王的人马正在通过。
“放箭!”
铁权喝命。
益王刚明白中计,后队喧闹:“楚姑娘在我们后面!”
一面楚字旗帜迎风扬起,及时赶到的楚芊眠在旗下含笑。背后散开来数千人,衣着不一,兵器也不一。但哪怕是个农具,也闪寒光。太子在姐姐马上拍手喝好:“好啊,痛打落水狗。”
益王心头刚寒,前队又喧闹,一面大旗展开,“西宁王”大字夺目于天地。
西宁王手持铁枪,威风凛凛,枪尖指向异邦人,长笑道:“益王,你我联手,果然无敌。”
他说的是异邦话。
白羌部落人狠瞪益王一眼,就在益王张口要解释之时,手起数刀,把身边益王的兵马斩翻在地,白羌部落夺路而逃。
益王魂飞魄散,顾不上多想,情势转变,三面受敌又失去盟友,他也夺路而逃。
西宁王招招手,都不用派兵追杀,只用一百来个大嗓门的人大吼:“放下兵器,投降不杀。”
就有大批落后的兵马下马投降。
都看得到,西宁王的人马多出数倍。
西宁王从容和外甥女儿会合:“芊眠,你近来好不好?”
王爷没有厮杀盔甲一新,在稷哥心里又是一回好舅舅。稷哥问候他:“舅舅,你好不好?”
西宁王大喜过望,太子还记得自己。和以前一样回话:“不敢当,稷哥,你长高了。”
情不自禁接过太子到怀里,稷哥用脑袋在他怀里拱拱,看上去是个疼爱舅舅的好外甥。
……。
京都。
元承设登上京门,对益王封地眺望。最新的消息,益王把所有兵马调到与西宁王交界处,看样子准备为世子打大仗。
大殿下可就高兴了,高兴到他亲自到城头观望不可能看到的地方。用这个举动,掩饰他往南下的官道张望。
好似他顺便的看看南下的官道。
功夫不负有心人,有人快马来报:“吕家又送粮食来了。”
大殿下等的就是这一出子,再次流下激动的泪水:“快请。”同时想西宁王还算忠心。
虽然最新的线报,说楚姑娘的军中有上官夫人和上官公子的身影,但西宁王牵制益王,让京都容易得粮,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想到西宁王、东海王上奏折,将派人往京中叩见。虽二位王爷不来,让大殿下狐疑心起。
但看在又一批粮食份上,让他们来吧。
吕家再次成为大殿下的贵宾,本着上回对他们的了解,大殿下主动的提出,由他们在京里随意收账。
京乱前欠吕家铺子的账目,吕家可不会忘记,甚至京里铺面没了,也算得出来。
第一个去的,毫不客气鲁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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