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渐芜,百花凋谢的少君园中,一身青衣的小丫鬟阿喜眉飞色舞的说道:“刘君身量可高了,比二位少主还高出不少呢。”
邓瑗闻言心里一喜,怕她年幼说话不靠谱,又看向婢女阿姝求证,后者点头道:“阿喜说得没错,刘君的确比二位少主要高一些。”
邓瑗自此终于安心,女子身体发育早,三年前,她十三岁时,身高就已经有六尺余,和十五岁的刘景身高相差无几,而今她更是长到七尺三寸,不仅在女子中鹤立鸡群,亦远高于寻常男子,要知道光武帝刘秀也才七尺三寸,和她一样高。
去年监奴郑当说,刘景身高七尺四寸,仅比现在的她高一寸而已,如今听到二婢所言,顿时松了一口气,她的两位兄长身高皆在七尺五寸上下,刘景比他们还高,那就不用担心了。
阿喜又道:“刘君不仅身材峻拔,容貌、风仪、谈吐也是一等一,小婢从没见过像刘君这样出众的君子。”在她的口中,简直把刘景夸得天上地下少有。
邓瑗御下素来宽和,其他几名婢女纷纷打趣道:“阿喜,你是不是被刘君收买了?”
阿喜一张小圆脸气鼓鼓的,轻哼一声道:“刘君就是这般出众,不信你们问阿姝姐。”
阿姝说道:“刘君姿仪俊伟,有殊于众人,和女郎乃是绝配。”
十月已是初冬时节,邓瑗却感到体内阵阵热气上涌,染红白皙的脸颊。
婢女们暗暗窃笑,自家女郎故作镇定的样子,又哪能瞒得过朝夕相处的她们,自家女郎害羞了,这样的场面可不多见。
阿喜年纪还小,不懂察言观色,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刘君这次带来的迎亲队伍极为盛大,比我们的车队更盛大,光是大船就来了九艘,还有好几百士卒护卫呢,可威风了。”
邓瑗对此倒是没有太过意外,通信一年多来,刘景虽然没有和他们父女直接谈及发家经过,但偶尔也会提到,他们都已知道刘景现在家产颇丰。至于士卒,之前也曾在信中和父亲说过,具体的细节她就不清楚了。
阿喜东一句西一句,说话没个重点,最后阿姝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对邓瑗说道:“女郎,你和刘君的婚仪已经确定,明日行纳采、问名、纳吉之礼,后日行纳征、请期之礼,最后行亲迎之礼。”
“这么快?”围在邓瑗身边的婢女们不由面面相觑,这意味着或许只要三五日,她们就将离开家乡,远赴长沙。
史记有云:“江南卑湿。”汉书有云:“南方有疫。”
南方“瘴气滋生,人多患病”乃是北方人的共同认知,就连三岁儿童也知道这个常识。此去长沙,也不知道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无异于生死离别。
邓瑗亦是面露复杂之色,这一天,她不知期盼了多久,可是真的来临,她心里竟又生出些许惆怅。
…………
次日,即十月三日,受刘景之请,赖恭亲赴邓家宅邸,随行车辆数乘,俱为纳彩之礼,他手持刘景亲笔写下的《婚礼谒文赞》,云:“雁候阴阳,待时乃举,东南夏北,贵有其所。”
又云:“金钱为质,所历长久,金取和明,钱用不止。”又云:“嘉禾为谷、班禄是宜,吐秀五七,乃名为嘉。”又云:“卷柏草药,附生山巅,屈卷成性,终无自伸。”又云:“九子之墨,藏于松烟,本姓长生,子孙图边。……”
以上皆是刘景今日携带的纳彩之礼的赞文,其中涉及大雁、金钱、嘉禾、卷柏、九子墨等等,俱是婚礼吉祥之物。
待邓攸收下纳彩,赖恭随即进行婚仪六礼的第二礼——问名,即问女方之名,及生辰,回去之后卜筮,若是卜吉,则要马上通知邓家,双方正式缔结婚姻,是为第三礼纳吉。
刘景和邓瑗乃是指腹为婚,两人婚姻早就已经定下,因此问名、纳吉二礼仅仅只需走个形式,明日便可进行第四礼——纳征,也就是男方向女方下聘礼。
十月四日,赖恭再次来到邓府,这次车装比之昨日更盛。
汉代嫁娶和丧葬一样,不惜代价,极尽奢侈,《汉官仪》有云:“皇帝聘皇后,黄金万斤。”汉惠帝娶皇后,聘以黄金两万斤,王莽篡汉后曾娶杜陵史氏为皇后,聘以黄金三万斤。
刘景自然无法和大汉天子相比,他此番迎娶邓瑗,聘以黄金百斤,束帛玉璧,南海珍玩,合计数百万钱。
邓攸知道刘景现今身家不菲,却也没想到他的手笔会这么大,刘景的家庭情况他颇为了解,仅有二百余亩稻田,出仕后也只是担任斗食、百石小吏,月不过数百钱,他居然只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就赚取到如此庞大的资产,很是不可思议。
然而邓攸也就稍稍惊讶了一下,钱财这东西,只是起到锦上添花的效果,有则好,没有也无所谓,邓攸并不是很看重。
他最看重的还是刘景的才华,族弟邓羲之前来信,夸赞刘景是“王佐之才。”还提到刘表准备明年举刘景为茂才,百里侯已是唾手可得矣,区区钱财算得了什么?
婚仪六礼第五礼,请期,从字面理解,或许以为是女方家定日期,其实不然,《仪礼·士昏礼》云:“请期用雁,主人辞,宾许,告期,如纳征礼。”辞即告也,日期乃是由夫家来定,卜得吉日,告以女方家里。只是因为谦让,故曰请期。
刘景根本就不信什么良辰吉日,本来准备随便挑个日子,潘濬却自告奋勇为他卜筮,潘濬乃是宋忠的得意门徒,精通《易经》,也算是专业对口。刘景不好拂他心意,便同意了,潘濬经过卜筮后,认定五天后,即十月九日乃是良辰吉日。
对于这个结果,刘景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明明两三天就能结束,这下子却要拖到五天以后了,潘濬完全是在给他添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