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迫不及待的将刘瑍请上船,唤出妻子黄月英及弟弟诸葛均,与刘瑍相见。
刘瑍看着黄发黑面,容貌鄙陋的黄月英,忍不住瞥了身旁的诸葛亮一眼。
诸葛亮于前年春夏之际结婚,那时荆州尚未爆发战争,道路畅通无阻,因此刘瑍知道诸葛亮娶了襄阳大族黄氏之女为妻。
诸葛亮曾在信中称妻子黄月英有孟光之德,孟光是本朝初年隐士梁鸿之妻,状丑而黑,为人却颇为贤惠,受到世人称颂。诸葛亮将自己的妻子比作孟光,刘瑍还以为他是自谦之语,今日见到黄月英,才知他所说不假。
虽然有些出乎意料,可刘瑍并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俗人,从容与黄月英见礼。
黄月英对刘瑍艳丽绝伦,如若妇人一般的容貌视而不见,神色自若,举止有礼,谈吐不凡,令刘瑍心中渐渐生出一抹敬意。
黄月英心知夫君与刘瑍必定有事相谈,没过多久便和季叔诸葛均告退而出,室中只剩下诸葛亮、刘瑍二人。
随后不等诸葛亮开口相问,刘瑍主动说起此番北上的缘由。
得知刘瑍此番是代表刘景,前往许都供职,诸葛亮脸上难掩震惊之色,好友居然出仕了?
诸葛亮自认颇为了解刘瑍,他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做一个脱离红尘、悠游终世的隐者,这两年到底出了什么事?竟让他产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改变。
刘瑍解释道:“你也知道,我从小寄情山水,无心仕途,家母唯有将振兴家族的希望寄托在文始身上。今年初文始患上心绞病,竟至夭折,家母既哀丧子之痛,又恨家族复兴无望,整日以泪洗面,身体日渐衰弱,长此以往,后果不堪设想。不得已,我只能选择出仕,以宽家母之心。”
听闻刘基因病去世,诸葛亮眉头深深皱起,两人同岁,都是光和四年(公元181年)出生,今年刚刚二十及冠,如此盛年而夭,怎能不令人扼腕惋惜。
“文朗,逝者已矣,请节哀顺变……”诸葛亮温言安慰道。
刘瑍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弟弟去世已有大半年,可每次谈起,仍感到无比痛心。当即转移话题道:“对了,孔明,你可曾收到仲达写给你的信?”
“收到了。”诸葛亮轻轻点头道。蒯祺回到襄阳,就把信交给他了,其信中话语之诚挚真切,直到现在,他依然为之感动。
刘瑍道:“仲达若是知道你南下投奔,不知会有多高兴。”
诸葛亮感慨道:“我本隐居于南阳,耕读自娱,没想到仲达这么快就能崛起于荆南之地。”
刘瑍亦大为感慨道:“何止是你,就连我这个一直待在仲达身边的人,也没想到。”
诸葛亮又道:“仲达素有兴复汉室之心、澄清四海之志,过去常常感叹刘荆州非王霸之才,坐拥荆楚,却无远志。而今仲达据有荆南,地方千里,民户百万,基业已立,当可稍展心志。我和仲达相交莫逆,志同道合,虽智谋浅短,亦愿效命麾下,救万民于水火,解天下之倒悬。”
刘瑍长叹一声道:“仲达曾有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你与仲达,皆于寒微之时,而心怀天下——我不如也。”说到这,刘瑍顿了一下,又道:“孔明,你说你在南阳隐居,不知现在南阳的局势如何?”
诸葛亮隐居的隆中隶属于南阳邓县,但距离南阳郡治宛县足有三四百里,反而距离襄阳只有十数里。加上南阳中部、北部,包括宛县在内的十余县皆归曹操所有,因此诸葛亮了解不多,不过有一事倒是值得一提。
诸葛亮开口说道:“眼下曹操与袁本初相持于河南尹官渡一带,汝南、南阳等地,多有叛曹而附袁者,文朗孤身北上,想要到达许都,绝非易事。所幸杜(袭)子绪大兄目前就在宛县以北的西鄂县任县长。文朗乘船经由汉水入淯水,一路向北,可直抵西鄂城下。到时候杜子绪大兄自会派兵护送你前往许都。”
“杜子绪现下在南阳?”刘瑍闻言一喜,自从四年前杜袭返回北方,就彻底失去了音信,突然听到他的消息,很是惊喜。
诸葛亮颔首道:“去年张绣举南阳诸县投降于曹操,西鄂亦在其列。想来是曹操认为杜子绪大兄曾避居荆州,熟悉南方情况,才任命大兄为西鄂县长。”
刘瑍忍不住击掌道:“有杜子绪在,我北上无忧了。”放下心来的刘瑍,将这两年来所见所闻,事无巨细,一一道出。
诸葛亮听得感叹不已,刘景起步并不高,仅市吏而已,直到去年,也才只有区区一县之地。
以刘景的实力,原本在刘表、张羡二虎之间,只配当一个看客,然而他却硬是通过自己的谋划,一步步成为荆南之主。
当真是“计虑如神,才器无双,英杰盖世。”诸葛亮不认为当今天下有人能比他做得更好。
与刘瑍聊了许久,诸葛亮猛然想起船上的好友徐庶,急忙将他请入室中,为二人引见。
刘瑍性格通脱孤傲,自视甚高,等闲之辈根本不屑结交,在长沙居住这么多年,能称得上朋友的,掰着手指就能数过来。
徐庶早年曾游侠,虽然后来搁置刀戟,折节向学,不过性子中仍带着几分洒脱与不羁,这一点很对刘瑍的胃口,他最讨厌拘泥于俗礼的庸俗之辈。
当晚,话语投机的三人坐则同席,卧则同榻,娓娓而谈,从无停歇,烛火竟一夜未熄。
刘瑍身负重任,不敢耽搁,因此吃过早饭后,便与诸葛亮、徐庶依依惜别,继续北上。
接下来几日,旅途还算顺利,然而一出新野,章陵郡最北之县,正式进入南阳郡地域,淯水两岸便陆续有寇盗出没。
万幸的是,刘瑍船上数十人,皆是刘景水军精锐,铠甲兵器精良,寇盗在经过几次试探,发觉是块硬骨头后,悄然隐去。
又过数日,西鄂县城已隐隐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