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章郡地处吴、楚之交,乃是江东西面之门户,由于境内山川蛮夷众多,历来民风彪悍,以强梁为能事,山越、寇盗盘踞于诸山谷,铸山冶铁,聚谷耕织,拥兵自守,对抗官府。
汉末天下大乱,豫章亦随之陷入动乱,山越、寇盗开始频繁下山,裹挟百姓,抄略乡县。更有甚者,见西面长沙士民饶有储蓄,竞相越郡入寇长沙。
从张羡时代起,长沙就饱受豫章贼寇入侵的困扰,刘景当初借鸡生蛋,假蔡升之手以养私军,主要便是以豫章贼寇为对手,用两年时间磨练出一支堪战之军,成为刘景崛起荆南的关键。
刘表、张羡鏖战长沙期间,豫章贼寇更加猖狂,几乎无月不寇,直到刘景收复长沙,屡屡派兵追讨,豫章贼寇的嚣张气焰才得到有效遏制。不过今年随着刘景挥师北伐江、汉,荆南地方空虚,豫章贼寇竟又再度为患。
其实由于刘景的出现,这个时空的豫章贼寇已经比历史上弱势不少,历史上同时期豫章贼寇可是一举攻陷了醴陵县城,饱略而去。
要知道,那可是刘表兼并张羡,全据荆州,地方数千里,带甲十余万的最鼎盛时期,结果仍是拿豫章贼寇没有半点办法。
归根结底,原因不在长沙这边,而在豫章,只有豫章局势安定,民不为贼,才是根本解决之法,但此事说来容易,做来难。
当年孙策席卷江东,豫章乃是最后降服之地,其时豫章不过粗定,很多地方仅名义上臣服。
为此,孙策以从兄孙贲为豫章太守,分豫章南部为庐陵郡,以孙贲胞弟孙辅为庐陵太守,又分豫章北部六县,以太史慈为建昌都尉守之,周瑜亦留镇庐陵。麾下宗室、大将悉留二地,由此可知孙策对豫章、庐陵的重视。
然而孙策不久遇刺身亡,周瑜将兵赴丧,遂留吴郡,太史慈则将主要精力放在治下六县。
孙贲、孙辅虽兄弟齐心,骁勇善战,奈何孙策身死而孙权新立,战略由进攻转为防守,二人失去外部支持,仅凭自身力量,很难彻底掌控豫章、庐陵二郡。
后曹操以长沙为饵,诱孙贲出兵长沙与刘表为敌,孙贲因江东内部不宁,最终没有出兵。但他也没闲着,使了一招祸水西引,期间豫章贼寇频繁入侵长沙,背后都有他的身影,即便后来刘景入主长沙,孙贲亦未收敛。
此事刘景是从被俘的豫章贼首那里得知,鲁肃却是浑然不知。
豫章贼入寇长沙,既有豫章自身的原因,孙贲亦难逃罪责。
“唉……!”鲁肃看完信,不禁大感头痛。去年双方结盟时,怎么绝口不提豫章贼寇的事?还不是因为那时刘景需要江东为他牵制黄祖,使荆南之军能够全力攻打刘表,与此事相比,豫章贼寇根本不值一提。如今见江东没有利用价值了,便开始找后账?
“子敬看完了?”刘景又将豫章贼首的供词递给鲁肃,上面明确提到受了孙贲的蛊惑,直看得鲁肃脸色煞白,后背发凉。
这供词若是真的,刘景绝对有足够的借口对江东发难。
刘景道:“眼下刘镇南败亡,曹公非敌也,楚、吴似已无结盟必要。而孙贲纵容贼寇袭扰长沙,图谋不轨,其心可诛!若非之前北有大敌,当和睦同盟,我必亲率大军击之,相信孙贲之头颅,足以震慑豫章贼子!”
“子敬不必多言。”见鲁肃张口欲言,刘景抬手止之,道:“子敬回去,可转告孙讨虏,如真心与我结盟固好,必当先惩孙贲,再偿长沙,而后可议。”
刘景并没有堵死结盟之路,前提是满足他所提出的两个要求,鲁肃此时心里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因为他知道刘景提出的要求,江东方面很难满足。
就说惩罚孙贲,他是孙坚兄子,曾任郡中督邮,孙坚在长沙举义兵讨伐董卓之际,他便弃职随从征伐,屡立战功。孙坚死后,由其接管余众,成为孙氏部曲统帅,直到孙策长大才让位。
孙策平定江东五郡,而孙贲、孙辅兄弟俩就占据二郡。孙权嗣立未久,又遭败绩,威望大跌,此时正需要笼络孙贲、孙辅兄弟,以稳固江东基业,别说惩罚了,怕是半句重话都不敢说。
至于赔偿长沙,鲁肃不清楚长沙这些年的损失情况,但他知道刘景必定会趁机狮子大开口,向江东索要天文数字的财物。
鲁肃明知不会有好结果,仍抱万一之希望,“敢问将军,惩罚孙豫章到何等地步,赔偿长沙多少财物,才会令将军满意?”
刘景大度地道:“孙贲虽居心叵测,到底未曾交兵,而且孙贲乃孙讨虏之兄,逼弟弑兄,有违人伦,但孙贲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必须罢其官位,幽禁终身,如此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刘景对鲁肃脸上的难色视而不见,继续说道:“长沙历年来,因豫章贼抄略而损失的财物难以计数。孙贲担任豫章太守已近三年,就以长沙三年租税收入做补偿吧。长沙每年岁入约八千万钱,三年合计两亿四千万钱,再加上将士们讨伐豫章贼的奖恤之费,就算六千万好了,江东总共赔偿长沙三亿钱即可。”
长沙每年租税能有八千万?有没有五千万钱都是个问题。鲁肃心中嗤之以鼻,江东比荆南开发更早,江东五郡无一能达到岁入八千万。就算他的家乡徐州诸郡国,能达到的也没几个。
奈何形势比人强,鲁肃就算争辩亦无济于事,对刘景苦笑道:“将军提出的两个条件过于苛刻,孙讨虏必不会同意。”
“同意与否,在孙讨虏,子敬只管回去转述即可。”刘景本也没指望孙权会同意,起身对鲁肃道:“我还有事,子敬远来辛苦,不妨先下去休息,稍后将军府将举行冬至酒会,到时你我再详谈。”
“诺。”鲁肃腹中纵有千言万语,也只能无奈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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