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柔心中一喜,忙起身整理一下衣袍,小碎快步来到太后的步撵前。
“柔儿参见太后娘娘。”
时柔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听着又弱势又可怜。
太后朝着时柔招手,“到哀家身边来。”
“是。”
太后拉住时柔的小手拍了拍,“跟哀家回宫。”
时柔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谢太后娘娘垂怜。”
“摆驾回宫。”
众人一时间都有些没回过神来,太后娘娘来这么一趟,就是为了将时柔救走。
太后娘娘是不是搞错了,丢了人被耍,险些戴绿帽子的玉太子可是她最喜爱的皇孙啊。
她不直接下令将时柔处死就罢了,竟然还护着她。
独孤玉也不明太后的意思,快几步上前将步撵拦下。
“皇祖母,时柔今日所犯的是欺君之罪,您不能带她走。”
独孤玉和时柔的婚事是南国帝亲自赐婚,现如今时柔擅自将新娘替换成了自己的丫鬟,这罪名不用调查就直接坐实了。
太后娘娘慈爱的看着独孤玉。
“玉儿,上天有好生之德,哀家想柔儿也只是一时糊涂,做下了错事。
今日之事,皇祖母会给你父皇和你一个交代的。”
独孤玉艰难的道了一声是,让开了路。
今天这场闹剧,以时柔被带走落下了帷幕。
回去的马车中,时浅安静的坐在一边,独孤珏坐在另一边,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独孤珏有些沉不住气了,不时的偷瞥时浅,但怕被抓包,只是看了一眼,就赶紧收了回来。
那样子倒是有几分可爱。
“王爷,你有话要对我说?”
“嗯,浅浅,你是不是觉得太后对时柔太好了?”
时浅抬手给自己和独孤珏各倒了一杯茶,才道,“凡事不能看表面,皇家最在意的就是颜面。
时柔本就让皇家丢了大脸,今天更是将独孤玉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太后娘娘怎会是真心的维护她,事出反常必有妖。”
独孤珏投去赞赏的目光,“浅浅分析的不错,太后这次这样做,多半是顾及时柔的肚子。
南国皇室子嗣单薄,到了我们这一辈,更是无一人有所出。
太后应该怕时柔真的怀了皇室血脉,今天才会出面救下她。”
“她就不怕皇室血脉被玷污吗?”时柔现在的名声可是相当的不好听。
估计就算是生下了孩子,独孤玉也不会认。
“太后掌控后宫那么多年,她自然有办法确定这孩子的血脉。
而且,等时柔真的生下了孩子,她便会去母留子。”
时浅已经想到了会是这个结果,皇家怎么会有真情在呢,时柔估计还没想到这点吧。
太后这边,将时柔带回宫后就命张院首给时柔把脉。
最后的结果果然没有让她失望,时柔是喜脉,但还不明显,也就是张院首医术高超,换做是其他的太医,根本就发现不了。
太后很高兴,当即赏赐了张院首,并让人赶紧将她的偏殿收拾出来,派了自己最得力的贴身默默照顾时柔的饮食起居。
“太后娘娘,您对柔儿实在是太好了,柔儿无以回报,只求能伺候在您的左右。”
时柔知道,现在太后就是她的保命符,她必须牢牢抓住才行。
太后让时柔放心的在自己的宫里住着,其他的事她会帮她解决。
晚上的时候,南国帝带着独孤玉过来了一趟。
太后让人将时柔带回自己的房间里,然后跟南国帝父子二人在房间里谈了足足半个时辰。
等两个人从太后宫中离开的时候,独孤玉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第二日,南国帝下了圣旨,先是列数时柔所犯大罪,然后画风一转,念在时丞相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就免了他们一家的死罪。
但死罪难逃,罢免了时昊天丞相一职,丞相府暂留。
听完这道圣旨,王碧韵身子一晃,直接晕死了过去。
时昊天跪着接了圣旨,心中五味杂陈。
他最出色宠爱的女儿,却给他带来了如此大祸,相反那个他一出生就放弃的女儿,现在却成了人上人。
王碧韵被府医救醒后就将房间里能砸的东西全砸了,这还不够,她还将院子里的奴才惩罚了一个遍。
现在的丞相府,简直是人人自危,走路都是低着头,生怕被看到打个半死。
时昊天没想到一向温柔得体的夫人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怕两个人见面闹不愉快,索性便去了花楼。
如果还是丞相的时候,时昊天自然是不敢明着去的,但现在不是了,他便穿了一身便装,带着人偷偷的去喝酒消愁了。
王碧韵知道了后,又是一阵大闹,但她越是闹,时昊天的心就离她越远。
丞相府一片鸡飞狗跳的时候,时浅带着人踏入了丞相府的大门。
小厮战战兢兢的去禀告说珏王妃来了,王碧韵抬手就是一个花瓶扔出去。
禀告的小厮,额头当即流出了鲜血。
时浅绕开满地的碎片,一步步精准的来到王碧韵面前。
王碧韵看着时浅那张精致漂亮的脸,本就脆弱的神经彻底绷断了。
“贱人,你是来看我的笑话嘛,我杀了你。”
“王妃,您小心。”香儿抬手一掌,就将王碧韵打坐回了椅子上。
但因为冲击力太大,椅子直接被撞碎,王碧韵整个人也摔在了地上。
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溅而出。
“贱人,你竟然敢纵容下人对我行凶,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可是当今皇后的亲妹妹,父亲是大将军,你敢让人打我,我一定将你千刀万剐。”
“掌嘴。”时浅在香儿搬过来的椅子上坐了,云淡风轻的道。
“是。”香儿看着瘦弱,但功夫奇高,力气更是比很多男子都大。
十几个巴掌下去,王碧韵的嘴里已经全是血,牙更是掉了几颗。
“啊啊啊,时浅,你真的敢啊。”
王碧韵还嘴硬辱骂时浅,但她脸疼牙疼胸口疼,身上更是疼。
所有的疼痛加在一起,她有一种自己快死了的感觉。
“香儿,先住手。”
“是,王妃。”
香儿退到时浅身边,用冷酷无情的目光盯着王碧韵。
王碧韵有些怕,但从出生起就高高在上惯了,此刻她仍然高昂着脖子。
时浅整理了一下毫无褶皱的衣袖,琉璃般漂亮的眸子看着王碧韵满是鲜血的那张脸。
“王碧韵,我母亲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
时浅的视线紧紧的盯着王碧韵,不错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果然,王碧韵的眼底快速的闪过一抹心虚。
“什么怎么死的,全帝都的人都知道,你是个不祥的,刚出生就克的你母亲身体不好。
后来更是在生第二胎的时候大出血,老爷请了宫中的太医,都没有救过来。”
“请的哪位太医?”
五师兄传出来的消息中倒是提到了那位太医,但那太医后来消失的无影无踪,连一点踪迹都没有留下。
这也就造成了无从去查他的身份。
“我怎么知道。”
时浅没有继续逼问,因为她知道王碧韵是不会在正常的情况下说出来的。
那就只能用其他的办法了。
“将这个给她服下。”
时浅将一个精致小巧的白瓷瓶交给香儿,白瓷瓶的瓶口用红色的特质软布塞着。
王碧韵的身子抖了抖,“你们要做什么?”
“本妃新研制了一种解药,这瓶便是能在几个眨眼间便要了人命的毒药,你很幸运,能够给本妃试药。”
时浅的表情还是那么淡,人更是绝美的如同九天仙女。
但她的话却让人脊背发寒。
时浅简直就是一个恶魔,一个索命的使者。
香儿才不管王碧韵是什么表情,俯身捏住她的下巴,就要将瓷瓶里的毒药倒进去。
王碧韵用力的挣扎,不停的摇晃着脑袋,企图躲开那致命的毒药。
看着眼前女人垂死挣扎的样子,时浅的眼前仿佛浮现了她母亲死时痛苦的样子。
袖子中的小手紧紧握了起来,王碧韵,你这样死简直太便宜你了。
“王碧韵,如果你肯说出当年真相,本妃可以考虑放你一命。”
“我刚才已经说了,你母亲就是生产后大出血而死,并没有什么真相。”
“如此嘴硬,本妃也帮不了你了。”
香儿会意,一拳头砸在王碧韵的脸上。
王碧韵痛呼一声,差点晕过去。
趁着她痛嚎的时候,一颗鲜艳欲滴的红丸滑进了王碧韵的喉咙。
王碧韵在后院打滚了这么多年,当然知道,越是鲜艳的颜色,这毒越毒。
她想将吃进嘴里的毒药吐出来,但药丸入口即化,一切都晚了。
毁天灭地般的疼痛让她的眼睛瞬间突出,七窍涌出黑色的血,身子更是急剧的痉挛着。
人都是怕死的,即便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也不会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
“救,救,我……”
“说出当年的真相,本妃就赐你解药。”
“好,我,……说。”
在死亡面前,所有的坚持都不值一提,什么家族姐姐,都没有自己真切的活着重要。
香儿在自己小姐的授意下,上前再次往王碧韵的嘴里塞了一颗药丸。
几乎是瞬间,王碧韵浑身的疼痛就全部消失了,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梦。
王碧韵缓了一刻钟,才算恢复了正常的呼吸。
口鼻眼里的黑血时刻提醒着王碧韵,眼前这个不食人间烟火一样的女人不是她能招惹的。
不过只要她今天不死,她就一定能让时浅不得好死。
“说。”只要是碰到自己母亲的事,时浅就无法彻底的冷静。
“你,你母亲当年真的是大出血而死,不过本是不必死的,是,是宫里的太医动了点手脚。”
王碧韵说完就暗暗观察着时浅的神色,生怕她对这个答案不满意。
“宫中的太医为何要这样做?”时浅紧紧握着袖子中的拳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不知道。”
“香儿,继续试毒。”
“等等,我是真的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我知道,那名太医是我姐姐的人。”
王碧韵心中暗暗说了声抱歉,虽然是亲姐妹,这些年对她也颇为照顾。
但在生死面前,只能对不住她了。
时浅没想到竟然是皇后要让她母亲死,不过她们并无交集,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当时是皇后的废后痛下杀手。
香儿凑到时浅耳边,低声道。“王妃,她会不会是在撒谎。”
香儿虽然声音不大,但还是被王碧韵听去了。
“我没有说谎,我敢发誓,我是很想让你母亲死,但忍了那么多年我都没有动手,那是因为我不想让她那么痛快的死了。
她一个卑贱的商人之女,凭什么占着丞相夫人的位置。
我是堂堂的将军府嫡次女,却要低她一头。
所以,我想狠狠的折磨她,让她在王府里过猪狗不如的日子。
我更是跟她说,你就在我的手上,如果她敢自杀或者是不听我的话,我就杀了你。
她好傻,竟然信了。”
不是傻,是一个母亲不敢拿自己女儿的命去赌。
王碧韵说完这些,其实心中是打着鼓的,她怕时浅一气之下宰了她。
但如果她不这么说的话,时浅一定不信她刚才的话,认为是她联手太医害死的她母亲。
所以,她在赌,赌时浅会留下她慢慢折磨。
虽然生不如死很要命,但最起码有了活下去的机会。
香儿真想一剑解决了王碧韵,但她又觉得这样太便宜她了,必须让她生不如死才行。
浑身密密麻麻的疼让时浅有些站立不稳。
香儿忙扶住时浅的胳膊,压低了声音,“王妃,您是不是心口疼了。”
“没事。”
嘴上说着没事,人却朝着地上滑去。
这次没等香儿接住自家小姐,一双有力的大手已经将时浅接住,并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看着来人,王碧韵的眼睛直接瞪大了,“你不是残废?”
“带走。”独孤珏对着跟在身后的暗一命令道。
“是,王爷。”暗一动作麻利,抬手一个手刀劈晕王碧韵,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麻袋,抖开,将人装了进去。
做好这一切,如扛死猪一样,将麻袋甩到了自己的肩头。
香儿被暗一这一系列的操作给惊到了,她还真是头一次见随身带麻袋的侍卫,真是大开了眼界了。
“走吧。”暗一倒没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什么不妥。
凡事做多了就习以为常了。
哦,对,她家小姐被珏王爷抱走了。
香儿挤开暗一,忙追了出去。
外面,独孤珏已经抱着时浅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香儿跺了跺脚,她真的是太失职了。
暗一已经跟了上来,看着香儿难得的娇俏模样,笑着道。
“走吧,王爷只是带王妃回府了,放心,王爷绝对不会让王妃受伤的。”
香儿无语,珏王爷又不是大夫,怎么保证她家小姐没事。
不跟暗一废话,直接就打算用轻功快速的回府,不过却被暗一一把抓住了胳膊。
“那个,等等,你轻功没有好到王爷那个程度,会被别人看到的。
如果帝都的人知道王妃娘娘的贴身婢女轻功了得,会有麻烦的。”
香儿也是急糊涂了,不过这么一说的话,珏王爷的轻功到底到了何种地步。
如果跟主子比的话,谁更高一些呢。
暗一身上扛着一个麻袋也很惹眼,两个人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便坐着马车回了府。
按理说,从丞相府带走一个人不会那么容易。
但现在的丞相府简直就是一盘散沙,时昊天躲出去喝花酒了,王碧韵又自己作的谁也不敢到她的院子里去。
这所有一切的巧合给了时浅和独孤珏机会,让他们在丞相府府卫的眼皮子底下就将人给带走了。
第一次看到时浅虚弱苍白的模样,独孤珏也顾不得暴露了,直接用上轻功,一路抱着时浅回了珏王府。
时浅此刻仿佛一个易碎的瓷娃娃,气息微弱的躺在独孤珏的怀里。
香儿跟着暗一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独孤珏颤抖着手给时浅擦汗的画面。
香儿也顾不得礼数了,快步来到床边。
“王爷,将王妃娘娘交给奴婢吧。”
独孤珏没有回答香儿的话,但浑身散发出来的寒气和冰冷的眼神表达了他的意思。
香儿的身子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好强大的气势。
“暗一,去请张院首。”
“是,主子。”
“等等,没用的,他救不了王妃。王爷,王妃娘娘的怀里有保命的药丸,奴婢……”
没等香儿说完,独孤珏的手已经探了进去。
入手的柔软让独孤珏的身子抖了抖,不过却没有停下动作,用最快的速度拿出了几个瓷瓶。
“是哪个?”
“棕色瓶子的。”
独孤珏忙打开瓷瓶将里面的药丸送进了时浅的嘴里。
药丸入口即化,时浅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红润。
独孤珏暗暗松了一口气,但另一只手仍然抵在时浅的后背上,为她输送内力。
香儿看到了独孤珏的动作,心中对他的不满减少了几分。
药丸虽然吃下去了,但时浅仍然没有醒来,开始是有好转,但很快,脸色再次恢复了苍白。
“浅浅,坚持住,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独孤珏被压在死人堆里的时候没有怕过,双腿残废被所有人唾弃的时候也没有怕过。
但现在他怕了,他怕他留不住怀里的这个人儿。
“香儿姑娘,你知道神仙谷的路,我们赶紧带着王妃去找金谷子吧。”
香儿摇头,“来不及了,不过,我们可以去找……”
没等香儿说出那个名字,管家来报,澈太子到访。
独孤珏拥着时浅的胳膊紧了几分,“不见。”
“等等,王爷,澈太子也许会有办法。”
独孤珏鹰一般锐利的眸子看向香儿。
“请他进来。”
“是,王爷。”
暗一亲自迎接了出去。
龙澈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将浅浅给我。”龙澈的脸不再温润,而是一片冰霜之色。
“浅浅是本王的王妃。”
两个男人,同样锐利如隼的眸子在空中对上。
龙澈嘴角扯出一抹弧度,说出的话有些残忍。
“本宫能救她。”
这一句话胜过千言万语。
半个时辰后,紧闭的房门外,香儿看着立在门口如同雕塑的珏王爷。
心中叹了口气,珏王爷也是很爱小姐的,她虽然希望小姐跟主子在一起,但她最希望的还是小姐能够幸福。
又过了一个时辰,门终于从里面打开,龙澈一脸疲惫的走了出来。
门口的几个人立马迎上去。
“澈太子,王妃娘娘怎么样了?”
“已经没有大碍了,但这几天都需要静养。”
“是,奴婢记下了。”
独孤珏在门打开的瞬间,就闪身挤了进去。
香儿等人围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抓住了时浅的手。
时浅的呼吸已经恢复了正常,脸色也好多了,不过还是有几分苍白。
龙澈看着独孤珏的手,恨不得立马砍了。
“珏王爷,你跟本宫出来。”
独孤珏将时浅的手放进被子里,又仔细掖了掖,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才跟着龙澈来到了门外,他正好也有话对他说。
龙澈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道出了自己的身份。
“你的人应该查到了本宫跟神仙谷有关系,却没查到本宫跟浅浅的关系。”
“是没有查到,但本王现在已经猜到了。”
“哦?说说看。”龙澈知道独孤珏智勇双全,今日倒是要看看他是不是名副其实。
“你来自神仙谷,会医术,浅浅又对你格外尊敬。所以,你的身份便是,神仙谷的大弟子,也就是浅浅的大师兄。”
“不错,珏王爷果然厉害。既然你已经猜到了本宫的身份,那你更应该知道,我跟浅浅一同长大,我们之间有太多美好的时光和秘密。
你,根本就无法跟我比。”
“是吗?你跟浅浅朝夕相处这么久,她都没有喜欢上你,以后就会喜欢上你了吗?”
独孤珏虽然冰冷寡言,但是在打击情敌这件事上,他绝对不会嘴下留情。
龙澈的脸色一时间很难看,“你什么都不懂,浅浅已经收了我的定情信物金铃铛,等她查出母亲的真正死因,她就会离开你。
那时,我们便会成婚。”
要说刚才是独孤珏踩到了龙澈的痛处,这次便是龙澈戳到了独孤珏的痛处。
原来,浅浅手上金镯子和铃铛是龙澈送的。
浅浅,你到底知不知道那铃铛的寓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