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俊才顺利的带着他们二人找到棺材铺,刚要走进去,却被杨佩瑶阻止道:“慢着!我们不能一起进去。”
“那是为何?怕这也是三爷的地盘?”郑述安一边问一边偷偷的四处张望着。
杨佩瑶却看着他认真的说道:“你进去,就说是三爷的人,问问可有现成的棺材。”
郑述安顿时一脸诧异,不过他看着杨佩瑶认真的神色,只好说道:“好吧,我进去。”
就这样,二人找了个僻静处躲起来,看着郑述安强装镇定的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郑述安居然走了出来,身边还跟着棺材铺的两个伙计。
谭俊才立即紧张道:“怎么回事?难道被三爷的人发现了?”
杨佩瑶仔细看了看说道:“应该不会。”
就这样,他们二人继续盯着郑述安看去。只见他和那两个伙计绕到旁边的一处院落里,过不了一会儿,那个院门大开,只见郑述安赶着两头驴车,车上放着一口棺材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走了出来!
谭俊才惊讶极了,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他刚想开口问,却看到杨佩瑶抬手示意他跟上来。无奈只能按下心中好奇,尾随其后。
就这样,他二人偷偷的跟在郑述安后面,看着他赶着驴车迅速的走街串巷,很快就又回到刚才他们藏身的打铁房里。
谭俊才因为心中的好奇,先一步走过去问道:“咋回事?你咋这么容易搞出这口棺材来?这花了多少大洋?”
郑述安却笑着解释道:“多少大洋?不要钱!我一进去,他们看到我的样子,就问我,是不是来取三爷定下的棺材?我一听,赶忙点头称是,然后他们就带着我去后院取了棺材!”说到这里,他扭头看向杨佩瑶道:“杨小姐,果然是冰雪聪明,你是算准三爷的人会去吧?”
杨佩瑶从后面的驴车上取出来一个麻袋,打开袋子,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一边递给他二人,一边说道:“三爷那里哪有不死人的。都是跟着他玩儿命的主儿,死了给口好棺材也是应分儿的,所以看到你的样子,就知道肯定又有人出事,他们见怪不怪,自然就给你了!”
谭俊才这才明白怎么回事,不禁脸上浮现出敬佩之意。
郑述安不会像谭俊才这样收敛情绪,他接着说道:“还是杨小姐聪明!你。。。”
“好了,”杨佩瑶不想听他的废话,直接说道:“把这些东西装扮上,我躺在棺材里,你们赶车,希望能够顺利出城吧。”
谭俊才和郑述安乖乖的听命于她,俨然是她的随从。
待他们装扮好,又把棺材打开,杨佩瑶看着里面黄色的内里,内心有些抗拒,但是一想到此时的处境,也就利索的躺了进去。
这一幕看得郑述安颇为惊奇,他不禁小声对谭俊才说道:“哎,谭大哥,这杨小姐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看着这么出格呢?”
谭俊才平平淡淡的说道:“为了活命而已。”
二人正要盖上棺材盖,就听到杨佩瑶说道:“如果真遇到非要开棺的,就说我是你的内人,而你是我的哥哥,因为痛失妹妹,对妹夫不满,才对他拳脚相加。出城是为了葬回娘家的祖坟。”
她分别指了郑述安和谭俊才。
谭俊才自然没有异议,而郑述安听到这样的安排,首先想到的是杨佩瑶安排甚是合理,其次内心有些小激动。
他是个简单的人,情绪立即从脸上呈现出来。
谭俊才不经意的瞅他一眼,内心就起了鄙视之意,故此装作不小心差点把盖子掀翻,惹得郑述安立即大惊失色道:“哎呀,小心!”
谭俊才冷森森的接口道:“对!小心点!”
郑述安一愣,看着跳下谭俊才的背影,随即明白过来他的用意。
待二人坐在驴车上,他碰碰谭俊才的胳膊,小声道:“谭大哥,这就开始了?”
谭俊才一愣:“开始什么?”
郑述安有点小兴奋的说道:“开始扮上了呗?你是我的大舅哥啊,因为妹妹的死迁怒于我!”
谭俊才楞楞的看着他说道:“你?真够可以的!”
郑述安马上拍着胸脯说道:“放心!我一定不捅娄子!”
谭俊才彻底无奈了,他扭头看了看棺材,对着驴喊道:“得儿!驾!”
听着外面车轱辘的声音,在棺材里安静的躺着的杨佩瑶,居然安详的睡着了!
一直到驴车停止,又听到有人大声喝道:“站住!”
杨佩瑶立即醒转,她秉心静气的听着外面的对话。
“咋回事啊!大白天这么晦气!”不满且倨傲的声音传来。
“对不住了大哥,这是我妹妹,哎,家门不幸啊!”谭俊才无奈且悲伤的说道。
“你妹妹?这么年轻就死了?因为什么啊?那人是谁?你们要去哪儿?”
“他是我妹夫,我妹妹因为在婆家受气,加上本身有顽疾,才。。。。哎,我身为娘家人,自然是要为死去的妹妹做主,带着她回去安葬!希望兄弟行个方便,体谅体谅!”一边说,一边背着人偷偷的塞给他几个大洋。
那人拿在手里,掂几下,紧皱的眉头就舒展开来,他快速的笑了笑,挥挥手不耐烦的说道:“行了行了知道了,赶紧走吧!”
“哎!多谢大兄弟!”
谭俊才感激的说完就利索的回到驴车上,杨佩瑶感觉到车一沉,然后熟悉的车轱辘声音再次响起。
好半天,杨佩瑶听到郑述安疑惑的问道:“就这么走了?这么简单?”
谭俊才没有说话,杨佩瑶心里也有些忐忑。
殊不知他们刚离开没多久,三爷才后知后觉的派人去看守城门。
而他们要找的人却早已离开了兴和县,前往京城而去。
三人走了半日,眼看离县城越来越远,谭俊才这才把驴车停下。
“哎,怎么停了?哦?要把杨小姐放出来?”郑述安恍然大悟道。
谭俊才实在忍不住说道:“你能闭嘴吗?”
郑述安嘿嘿一笑道:“谭大哥,我终于明白你为何唯杨小姐马首是瞻了?”
谭俊才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使劲儿把棺材盖打开,放杨佩瑶出来。
杨佩瑶利索的站起身,郑述安想要扶着她,却被谭俊才一挤,往旁边闪去,转瞬就见杨佩瑶自己跳了出来。
谭俊才也跟着下来开口问道:“现在怎么办?”
“把棺材扔这里,往北走到京城近郊再想办法。”
“你认识路吗?”
“不是有去京城的汽车,就走大路即可。”
“嗯!”
二人说完,谭俊才招呼在一旁傻站着的郑述安搬棺材。
郑述安忙走过来道:“哎,谭大哥,你一直和杨小姐这么说话?没有任何礼貌和寒暄?”
谭俊才说道:“我们不是去游玩!这是逃命!”
郑述安尴尬的笑了笑,搬完棺材,谭俊才却对着它拜了拜。
郑述安不解忙问道:“你这是在作甚?”
谭俊才没理他,却和杨佩瑶一起在地上捡起了黄草。
听到她颇为惋惜的说道:“快入冬天,这些草也没剩多少了,希望驴们有力气跑到京城吧。”
郑述安赶忙插嘴道:“杨小姐,别就顾着它们啊,我牵它的时候正在吃草,现在肯定不饿,倒是我们,不能不吃不喝的直到京城吧?!”
杨佩瑶点头道:“当然不会,不吃不喝怎能自保?既然驴吃饱了,那就赶路吧,傍晚的时候,应该会走到有人烟的地方!”
“哎呀,杨小姐,想不到你还挺礼贤下士的!”
杨佩瑶奇怪道:“怎么?”
“我本以为你有谭大哥撑腰,肯定不会听我的建议,没想到,你又一次颠覆了我的认知!”
“因为我也饿了啊!”杨佩瑶大大方方的承认道。
“你?哈哈哈”郑述安不禁大笑出来。
就连一直绷着的谭俊才也嘴角一扯,脸上有了笑模样。
就这样,三人在愉快的氛围中再次踏上路途。
还别说,有郑述安这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陪伴,气氛明显热闹了起来。
三人看着不像是逃命,倒像是秋游的伙伴似的。
当日暮低沉,他们终于来到一处小村庄。
杨佩瑶看着袅袅升起的炊烟,伴随着郑述安早已“咕咕”响个不停的肚皮声,她提议道:“我们去前面找个人家借宿一宿,好吗?”
“太好了!”郑述安忍不住先说道。
谭俊才听到耳朵里的声音,没有命令,而是询问,一种被尊重的感觉随之而来。
其实一路上,他也在细细观察着杨佩瑶,虽然自己明白说要投奔于她,她不仅没有颐指气使,相反却很平易近人,话不说则已,一说便是让人如沐春风一般,再加上对她的猜测,应该是和那个军阀赵承凯有关系。看来自己这一次真的赌对了!
想到这里,谭俊才整个人感觉柔和了起来,几乎卸下了在谭家村初见时的跋扈和嚣张。
杨佩瑶自然感觉到了这一点,她知道没有人会在一夕之间相信一个人,她在他的考核期,自然一言一行都要万般注意。
三人进了村,停在打头第一家门前。郑述安兴奋的不等驴车停稳就跳下车快步来到干柴扎成的围墙外,大声问道:“有人吗?有人在吗?”
里面霹雳吧啦的似乎是什么东西碎了的声音,随后一声长长的叹息声传来。
郑述安终于明白刚才他突兀的喊叫把里面的主人家吓了一跳,还把东西摔碎了,他不好意思的回头看了看杨佩瑶二人。
杨佩瑶报以安慰的笑容给他,走到门边说道:“老人家,不好意思吓到您了,摔坏了什么我们可以照价赔偿。我们只是路过的,天黑了,想在您这里休息一晚,顺便吃点东西,我们会付您钱的,您看方便吗?”
话音刚落,一个矮小的老人慢慢走了出来。
他的双眼都变成了灰白色,这直接导致他的步履很是蹒跚。
郑述安看到老人这样,愧疚感更甚,他不等老人过来,就使劲儿推开柴门上前一把扶住他说道:“老人家,小心些。”
“哎,哎,你们有几个男的?”老人问道。
郑述安忙说道:“两个,还有一个姑娘,哦,就是刚才说话的那位。”
老人点点头道:“进来吧。”
郑述安高兴的对着杨佩瑶招手道:“杨小姐,谭大哥快进来!大叔同意了!”
谭俊才和杨佩瑶彼此看了对方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警觉和危险的意味来。
谭俊才推开柴门,先一步走进去,杨佩瑶随后跟进来,顺便看了看其他人家,这里离大路很近,而离最近的村里人家却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进了屋子,老人家里已经点上了洋油灯,不大的屋子亮堂很多。
“坐吧。我去给你们泡茶。”老人招呼道。
看着他走到里间,郑述安对着他背影客气道:“谢谢大叔。”
杨佩瑶小声道:“老人家徒四壁,居然点洋油灯和喝茶,你不觉得奇怪吗?”
这话是问郑述安的。
他显然没想过这点,脸上的笑容还没收回去就被打住。
“这,是啊,这里看着也不富裕啊!”郑述安四处打量了下说道。
杨佩瑶不再提醒,因为她听到老人的脚步声传来,看不见的人走路声音都很重。
老人拿着一个茶壶和三个茶杯走出来说道:“哎,家里也没什么好招待贵客的,粗茶罢了,别见怪!”
郑述安警觉的看着老人,忘记了说话。
杨佩瑶说道:“多谢大叔。”也不多言。
谭俊才接过老人的茶壶茶杯,依次给三人倒上茶。
杨佩瑶接过来,细细的闻了闻,果然一股奇怪的味道。
她看了其他二人一眼,嘴里模仿咽水的声音,却把茶水直接倒在身上!
其余二人皆有样学样,茶水全部倒在身上。杨佩瑶故意加重放下茶杯的举动,听到“砰”一声,老人面色立即轻松不少。
他说道:“我这里只有几个糖饼,如果三位不嫌弃,我就拿出来。”
杨佩瑶答道:“多谢大叔。”
老人向里间走去,而谭俊才慢慢的跟在他身后,探身往里看去。
瞬间脸色一变,他扭过头对二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默默的坐回来。
此时老人已经从里间出来,手里并没有拿糖饼,拿的却是一条粗粗的麻绳!
他直接来到谭俊才跟前,从灰茫茫的视线里看着有些不对劲,似乎这个人没有倒下去。
他犹豫一下,抬手摸去,不想却被谭俊才一把抓住胳膊,顺势被他死死的摁倒在桌上!
“啊???你,你们??”
“你来把他绑起来!”谭俊才夺过老人手里的麻绳递给郑述安。
郑述安忙上前手忙脚乱的绑起来。
杨佩瑶更是早早的起身离他们远一些。
待绑好了人,杨佩瑶这才走过去问道:“老人家,你这样谋财害了多少条人命啊?”
老人恶狠狠的说道:“什么人命?我不是人吗?!如今就是人吃人的世道,我一个看不见的瞎子,不把你们害死了,我早就饿死八百回了!”
杨佩瑶气愤道:“这么说来,你是被逼无奈了?!那些被你害死的过路人更是活该了?!你怎么就想你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吗?你这满嘴歪理邪说的混蛋!帮他抬起来,交给他们村的保长!”
谭俊才闻听,像提小鸡仔似的把他提溜起来,嘴里喝道:“滚起来!”
老人却冷笑几声,不做挣扎。
提着他刚要出门,杨佩瑶却阻止道:“慢着!”
“怎么了?”郑述安疑惑道。
杨佩瑶环顾四周,皱眉道:“他谋财害命,尸体谁处理了?怎么这里一点味道没有?”
再看看老人的神情,杨佩瑶冷声道:“你们这个村不会是全村都在干这个营生吧?你一个孤老头子,又瞎了眼,就算有人警觉,看到你也会放松警惕,而你作为打前哨的,先问清楚来人有几男几女,好方便你行事,如果人太多,你才叫村民来,人少你一个人就可以料理,自然值钱的东西先尽你拿!人死之后,尸体肯定是大家一起处理,所以你这里才干干净净!”
老人冷笑的脸色渐渐被震惊所取代,他惊讶的瞪大眼,试图从白茫茫里看到杨佩瑶的面容。
“你,你这个死丫头!居然被你猜到!真是厉害!早知道,我就叫全村人一起来活剐了你们!再把你个死丫头片子脱光绑起来让全村男人。。。。唔。。。”他的嘴里被谭俊才塞进去一把灶堂灰!
“把他嘴堵上!我们赶紧走!”杨佩瑶随即命令道。
谭俊才依言行事。郑述安跟在杨佩瑶后面跑出了院。
果然,村庄的深处,有几个人探头探脑的往这里看去。
郑述安心中一紧,他利索的抓住驴嘴下面的绳子,迫使他转了个弯儿,嘴里喝道:“得儿!驾!”
驴就渐渐跑了起来,杨佩瑶早已坐在驴车里。此时谭俊才也跑了出来,顺着牛车的速度跟着跑了几步就跳了上来。
后面那几个观望的村民看到他们居然跑了,立即跳出来一边追一边大声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他们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