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国府内楼的卧室落地窗前，尚善隔着双层防弹透明玻璃可以清楚的看见，外楼的会议室里，正闪烁着灯光。
她知道，盛晟正在里面坐着最周密的计划，尽管那是最不想发生的。
抱着胳膊站在原地，直到自己的双脚双腿都开始发麻后，尚善的思绪也随着腿脚的麻木感一点点的变得遥远而伸长。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处于这样的地步，她知道在这段走来的路上，她舍不得放手，她也不能离开盛晟。
如今的他们，只剩下了彼此了。
但，如果要在自己跟盛晟之中做出唯一一个存活的选择，那么她选择盛晟。
“对不起……我爱你。”
将手中的信放在床上一目了然的地方，裹紧身上的风衣外套，尚善带着帽子和墨镜一路离开。
“小善。”
唯一能在这个时候跟自己里应外合的人，除了赵衍风外，别无他选，而此刻他还在努力做着最后的劝说。
“我会照顾好自己，绝对不将事情搞到最坏的地步，但如果……”
深吸一口冷气，尚善强迫自己努力的跟赵衍风对视，好让自己表现的更加坚强一点。
“我是说如果，有事情一旦发生了，记住我之前交待过的，第一时间将我爆料，绝对不能让哥哥牵扯其中，即便是我要面对任何责罚，都要我一个人去承受，这是我唯一的恳求。”
最终抬手用力握住了赵衍风的胳膊，尚善将脖子上的一条丝巾抓紧，快速的消失在无人的夜色里。
这是一条从国府后门离开的通道，是往常厨师和佣人们来往的地方。
“蹬蹬蹬……”
夜色中，脚下的步子变得十分清晰，时不时看一眼手机显示屏上的时间，尚善的身影在路灯下被拉的老长。
一个人在大街上行走，直到半个小时后，尚善才徒步走到了约定的地方，而这样做，才能确保没人跟上她的行踪。
“叮。”
输入密码，房门轻响，偌大的实验室里散发着一阵幽光，就好像是走进了一家卖着什么仪器的店面里。
各种从橱窗中透出亮光的玻璃里，可以看见尚善摘下帽子后露出的面颊，正清楚的献映在上面。
“正准时，善小姐。”
直到背后冷不丁的响起一道说话声，尚善才下意识忍着惊吓将目光调转，毫无意外的看见了这间实验室的主人……
海旭坤。
“但是我好像没有看见我要等的人。不知道善小姐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缓缓上前，轻微的脚步声落定后，尚善却是开口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这些试管里的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
目光微微的一颤，说不清是什么情绪的海旭坤，不过是淡淡的一瞥，没有什么情绪的开口。
“都是一些培养液，怎么，善小姐对这些感兴趣吗？”
“当然。”
既然是来谈判的，那么就要拿出点谈判的样子来，尚善趁着摘下自己手套的动作，将隐藏手腕上的录音打开，算是给自己的最后一层保障。
“哦？”
扬眉反问的海旭坤，很显然在“窃听”和“监控”的方面做得不如他的实验室这般在行，但尚善已经径自往中间放置几把椅子的地方走去，努力做出一副想要掌控主权的样子来。
“海先生，我不是白来的，也不是用之前那个愚蠢的试探来给你叫唤什么的，我只是想来告诉你，你打算用魏霜魏小姐做一项关于你的癌症治疗实验的事情，我会给与你最大的投资。”
话落，尚善的脸上摆出一副投资人来谈合同的气势，这让海旭坤听完此话后怔愣了几秒，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轻笑。
“呵呵呵……”
缓缓的摇头，面上有了几分了然的表情，海旭坤的眼神里透着渐渐让尚善理解的意思。
“善小姐的这番话是想当做什么呈堂证供吗？还是你以为，在裴俊死后，在裴氏集团的全部财产都应该按照合理的法律留给魏小姐后，我还需要别人的帮助吗？”
这一刻，尚善心中的所有疑惑都被证实了，海旭坤当面承认或者说算是间接承认了自己跟裴俊的死有关，那么……
“海先生，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真抱歉，善小姐你恐怕不能理解我这种科学怪兽的癖好，比起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上的人类而言，我在乎的东西只有一样，那便是我的研究，我的项目，还有我的实验。
我说过了，我需要魏霜的基因样本，以及她的血液调查表，我需要她来帮我晚膳癌症的治疗方案，她以及裴总的样本是我未来几年要研究的东西。
现在，请问善小姐可以将魏霜给我了吗？”
无声的上前一步，海旭坤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表情，似乎在等着尚善的最后回答。
“可以。”
内心已经紧张到了崩溃的边缘，但尚善还在努力让自己不要显露出来，在她回答这一句之后，很明显感受到尽在咫尺的海旭坤微微眯起了眼角，似乎对她的话产生质疑。
“但你总不能让我大半夜的带着她来吧，即便是我肯，她也未必肯，况且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没有权利要求一个成年人被迫去做她不愿意的事情。”
“你什么意思？善小姐是在跟我绕口令吗？抱歉，我没有跟别人浪费时间的习惯，如果……”
“我知道，你跟莫妮可串通一气想要用她的满口胡言来栽赃污蔑我，还想诋毁我们，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做的，是你杀害了裴俊，是你暗咒谋划裴氏的财产，你还妄图将魏霜的生死不顾，海旭坤，你根本是一个侩子手，而不是一个什么医生专家！”
猛然后退一步，尚善大声的质问斥责，更是努力让自己围着真丝围巾的脖子上，那个被挡住的圆形项链上的针孔微型摄像头能将这一切清晰无比的传送在赵衍风的电脑备忘录上。
话落，尚善毫不掩饰的散发着自己脸上的情绪，紧捏着的两个拳头正等着海旭坤的回答，然而？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什么莫妮可，我只要魏霜，只要做实验，当然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是需要裴氏的资金来给我提供，但是这些也原本是属于魏霜的。”
不明白海旭坤到底是愚蠢还是聪明，他几乎是在间接的承认了自己的罪名，但？
“你不认识莫妮可？你没有跟她串通一气？”
一想到这点，尚善竟然都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已经偏离了主线，她应该在此刻进行下一步撤离计划的，但却因为莫妮可的事情而打乱了。
“我为什么要跟我一个从来没听说过的人串通一气，我只知道，裴俊生前曾说过，如果自己哪一天忽然遭受意外而死亡的话，那么按照法律来讲，他所有的遗产都将是魏霜的。”
“所以你杀死了裴俊，不仅可以换来魏霜还能通过操控魏霜而利用裴氏的遗产做自己的实验？”
“不错，裴俊那样的无良商人有什么值得惦记的，不如让我来开发利用一下，不过既然善小姐有兴趣给我未来的实验投资，那我也不会反对的，只要善小姐将魏霜给我即可。”
一番谈话落定，尚善一边心里缓口气可以证明海旭坤的确是杀了裴俊的凶手，另一边却对莫妮可的事情耿耿于怀。
她我完全不明白，既然没有海旭坤在背后的挑拨，那么莫妮可为什么要深入其中，难道此刻不是她最佳的逃跑机会吗？
还是说……
一系列的想法从脑中冒出，尚善几乎是忘记了自己要立刻功成身退，这边已经将发送来的视频完全搞定的赵衍风，更是紧张着急的等待着她离开的信号。
“小善，别跟他废话了呀！”
要是声音能传播过去的话，赵衍风也不会如此的担心，毕竟看着尚善跟一个怪搜的周旋，赵衍风的心脏都要蹦跶出来了。
已然将这段视频传送给了警方，赵衍风顾不上去跟盛晟或者派克，顾逸云等还在会议室里开会的人说点什么，已然是当先一步去接尚善了。
此刻，站在实验室的尚善，还是不肯离开。
“海旭坤，你知不知道，你杀人了。”
就在放下心里戒备的这一刻，尚善很想将事情跟海旭坤说个清楚，既然海旭坤的目的如此简单粗暴，也许自己没有揭发他的必要，毕竟莫妮可跟他完全是两路人。
“你错了，我没有杀人。”
“什么？”
“我想，我一直都按照裴俊先生的身体状况给他开药治病，而他的病情我也曾详细的说过，随时有可能面临死亡，我想这是人类无法攻克的疾病，癌症是谁也无法避免的。”
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裤袋里取出一只试管的海旭坤，半点也没有被人当面指控犯了杀人罪的惊慌失措，有的只是平淡无奇的叙述什么故事？
“善小姐，你刚才那么有兴趣的问我试管里是什么，那不如猜一猜这只试管里有什么？”
对上尚善的目光，海旭坤竟然在一瞬间夺回了话语权，这让尚善有几分紧张的不自在起来。
“无论是什么，你该不会想拿这东西来伤害我吧？”
比起猜谜语，尚善更喜欢直接问道底，只见海旭坤勾唇一笑，竟然还有几分诡异的清俊之色，这样尚善更兼紧张的在手心冒汗了。
“我伤害你做什么，善小姐何必这样戒备我，其实就算警方来了，也不会给我定罪的，因为裴俊的确是在癌症突发的情况下死亡的，这一点，我保证全世界的法医鉴定专家都会这样说。”
如此肯定的话，让尚善忍不住在心里皱眉，仿佛是自己有了几分多管闲事，兴许像顾逸云或者派克所言的那样不管事的话，这件事情会不会就渐渐平息了？
“但我也没告诉你，有一个自称是裴夫人的女人跟我联系过，她说我是裴俊的私人医生，想问问我关于裴俊的病情如何，于是……”
被“裴夫人”三个字晴天霹雳的尚善，一瞬间就想明白了，原来海旭坤根本是在耍自己玩！
“我告诉她，裴俊生前从未立下过遗嘱，也从没打算去立下，因为他对生命的渴望十分强烈，一点也想让任何人得到他的任何遗产，所以……
真是抱歉了，我不得不告诉她，要将自己知道的，和自己所遭受的一切告诉警方，这样才会在法律上获得一些同情和援助，亦或者是在被要求离开裴家之前给自己储存一些金库。
你瞧，其实我这样说，也是为了她好，对不对？”
带着最后一丝近乎邪恶的笑容，尚善仿佛看见了海旭坤的全部面孔，而此刻再要想着去逃离，已经晚了。
“你告诉莫妮可，让她将知道的关于裴俊的一切都告诉警方？”
诧异的反问一句，尚善几乎能想到警方在了解事情之后，是会怎样的冲进国府里，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盛晟，而魏霜的存在更是证明了盛晟在进行软禁，那么……
一切都完了。
“海旭坤，你要什么都可以，我什么都给你，但我请求你，不要做任何伤害别人的事情！”
“哦哦……这个时候，善小姐的话应该说晚了吧，我认为，警方被通知也是通过你脖子上的摄像头得知的，这可不能责怪我，我无非是让裴夫人先行告诉警方了而已。”
“你……”
被噎得无话可说，尚善几乎是立刻转身要离开这里，但……
“唔？”
被海旭坤从后面捂住嘴巴的她，不知道被灌进了什么液体，竟是很快就无力挣扎了，直到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不得不闭上后，才仿佛觉得自己坠入了什么冰冷的世界。
而无法思考的尚善，唯有在失去全部意识之前默默地祈祷一声。
“哥哥，你千万不要出事。”
“啧啧……真是对不起了，善小姐你这样如花似玉的大美人，我只能用点别的手段了，尽管我不得不承认，你很聪明。”
“啪！”
一把将尚善手腕上和脖子上的定位仪以及各种录音监控丢下，海旭坤的脸上是从未显露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