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大伯、二伯都回来了,爷爷趁着儿女们都在,将他们都叫到身边。
说起了二老的养老问题,“我们俩做不动了,今年你们都在,拿出个章程出来吧,你们这些当儿子的,怎么样我们两个?提前说好,我们不分开,养老不仅仅是吃的问题,还有住,洗涮,这两年都是老四和他的俩闺女照顾我们多一些,你们当人叔伯的,总不能还不如两孩子吧?”
爷奶刚过六十岁,按理说这个年龄还不算大,但爷爷强势的要求儿子们养老,也无可厚非。
她有两个姑姑,一个嫁到了外婆家的村子里,日子过的很穷,另一个姑姑嫁到了外地,一年到头也不见得能回来一次,这养老的任务,肯定是六个儿子共同分担的。
“老四老五老六家没有多余的位置,我们在一个院住着,自然住我们的屋子,但是老大老二老三,你们都盖了房子买了房子,总不能腾不出一间屋子给我们住吧?”
养老的任务突如其来,叔伯们太过意外,也没做好准备,毕竟这事儿还得和家里人商量一下。
“一家也不多,一个月就成了,一日三餐,洗澡洗衣服,平时的糕点,营养品的,也都得给我们预备上。”
“老二和老四不在家,自己伺候不了,就拿二百块钱给接手的兄弟,代为照顾,这是辛苦费。”
“我和你.妈每个月也不要求吃的有多好,每天早上有鸡蛋,晌午有豆腐,一个星期吃一次肉,这不过分吧?”
叔伯们不说话,爷爷就按照自己想的,一一说了,说完之后,让他们各自说说,看看有没有什么异议。
当然,爷爷也知道这种事肯定要和儿媳妇商量,所以也没让他们当时就说出个啥,而是让他们回家商量,年初一的时候过来把话说清楚。
“你到时候回来一个月,咱一个月才挣三百,就要给他们二百,这二百如果真辛苦也算了,你看看,这些人哪一个用心照顾过二老?实在不行,咱接过去。不是一年轮两次吗?咱过罢年直接照顾俩月,两个月四百块钱,”
爸妈关起门来,谈起养老的问题,并没有想着怎么推卸,而是不打算给兄弟占便宜的机会。
这些年,爸妈吃亏的次数有多少,他们已经懒得去算了,他们是不聪明,可也不想平白无故的被自己兄弟算计。
爸爸知道妈妈因为什么不想给他们占便宜的机会,毕竟他们在城里租一间房子,一个月也用不了一百块。
这拿出来二百给兄弟,爸爸转瞬也就明白爷爷这么说的用途了。
“爹是想让我们亲自照顾,不让咱有推托的机会,所以他才会把价钱喊的那么高。”
二百块钱,别说他们舍不得,就是公务员的二伯二伯娘,那也是舍不得的。
“不管爹是什么意思,该咱们承担的那一份,咱也不用推脱。”
“我每年6月和10月各回来一个月,不是也行吗?地里面还有活呢!”
“那也行,就是担心你一个人吃不消,”
一个人吃不消,不仅仅是爸爸担心妈妈忙不过来,妈妈也担心爸爸忙不过来。
汪婷在旁边想的是,妹妹今年小升初,就一中那情况,她是不建议去的,但如果她也来二中,岂不是还要租房子?思来想去,还是看妹妹自己的本事,如果她真的能考上一中,那就让她上一中。
她在学校住,她也能偶尔补贴她点儿,这样比再租房子要省钱的多。
6月收麦子,犁地,平地,种玉米,属于农忙季节,10月收玉米种小麦,也同样忙碌。
在这样的情况下,又是照顾老人,又是去地里干活,的确很不容易。
他们互相担心彼此,那说明感情好,不像对面的叔婶好像还因为养老的问题在吵架。
夫妻俩有了章程,不等大年初一,当天晚上,所有儿子全都来了,就连住在县城的二伯也被大伯叫回来了。
“就按爹说的,我是老大,我先轮,从今年的年三十儿开始吧?咱都按阴历,不按阳历。”
爸妈他们那一代,或者爷爷奶奶他们那一代,都喜欢用阴历来计时。
今年腊月二十八是2月1日,大年初一是2月4日,如果按照这么轮的话,那么爸爸就是阴历的四月,显然他昨天晚上已经翻过日历了,在哥哥们都同意这个顺序之后,他才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老五,你这次排在我前面,我五月,正好收麦那个月回来,不耽误种地,行吗?”
五叔一想,这样一来虽说不用伺候父母,可以全心全意收麦子了,可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吃亏呢?
爸爸接着补充一句:“今年我不会让爹娘再帮我干活了,我自己干。”
五叔别扭的看了爸爸一眼,“四哥你说啥呢?我也没说我不愿意啊?”
爸爸没再说话,看了六叔一眼,“老六你有没有问题?”
六叔赶紧摇头,“四哥我没问题,”
爸爸接着看向三伯:“三哥,第二轮的时候,我轮九月吧,也好赶得上收玉米,种小麦,”
三伯这个时候也不好说啥了,毕竟五叔前面就答应换了,于是养老的问题,就这么算是说好了。
爸妈因为解决了头等大事儿,也是小小的松了口气。
大伯是工人,在Z市某机械厂,虽说和爸爸在一个城市,但他们几乎没有联系过。
过年大伯回来,也就一周的时间,平时还得指望大伯娘,他们家新盖的两层楼房,虽说有三个孩子,但给爷爷奶奶倒腾出来一间屋子还是可行的,所以当天晚上,大伯就帮着爷爷收拾了一床被褥,和几件换洗的衣服,直接就锁门去大伯家住了。
也就是说,整个正月,爷爷奶奶都要在大伯家过了。
二伯家在县城,自然不可能回来伺候,要将他们接过去住,可二伯家的房子只有两室,所以正计划着在堂哥的屋子里再摆一个上下铺,堂哥睡上铺,爷爷奶奶睡在两张床的下铺。
二伯是银行职员,二伯娘是老师,表面上看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至于这背后如何,就不是他们小辈能管的了。
爷爷奶奶不在家,他们家的饭菜也就随心所欲的多了,因为不需要照顾老人的口味儿了,不过年三十晚上,爸爸还是让她和妹妹去给爷爷奶奶送了一盘妈妈炸的酥肉,算作给二老的除夕加餐了。
大年初二,妈妈带着她们俩去了外公外婆那儿,老爸不想去,主要二姨夫也不去,他去了觉得有些趁mo(不带劲),于是宁愿在村里大树下烤火看人打牌。
平时去外公那儿还行,过年过节吧,她也不愿意去,一个是亲戚多,再来就是她不爱吃萝卜肉的饺子。
每年去外爷那儿,舅舅们是不管饭的,都是她们自己做,而每次都是包个饺子,饺子馅是外婆提前做好的,他们老两口现在还自己做饭,过年觉得吃几顿饺子,就很不错了,从没考虑过炒菜,凉菜什么的拼盘。
虽然他们家比着外爷那儿也多不了多少,但总觉得还是妈妈做的更好吃一些。
起码他们这边有莲菜,有蒜苗,芹菜,而外爷外婆那儿,就只有萝卜白菜,包饺子的肉,还是而已送过去的。
舅舅们是分文不出,一点贡献都没有的。
压岁钱二姨给她们俩一人一块钱,妈妈还给二姨两女一儿的也是十块钱,外婆还打算给他们发钱,不过却都偷偷塞到了她的衣兜里。
这个时候的他们都还小,为了等他们,让她们发钱,大年初二该串门子的大妗子和三妗子都没回娘家,而是留下来等着二姨和妈妈过去发钱,这种习俗每年都没变,说她们伏地魔有些夸张,不过顾念娘家却是真的。
哪怕心里再不舒服,也得给钱,人家如果不在家,还上赶着给,这就是她妈妈姊妹仨的作风。
因为姊妹仨的日子比起兄弟仨过的好,帮衬似乎成了她们潜意识里的本能,这毛病改不了。
汪婷也没打算说什么,毕竟那是人家亲兄妹之间的事儿,当事人还不说啥呢,爸爸也从未有过异议,她一个孩子瞎操什么心?
要说过年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走亲戚,但是妹妹最喜欢走亲戚,因为她还小,什么都不懂,总觉得串门子就是吃好吃的,殊不知,这些人情往来的事儿,一旦有一方打破了规则,玩心眼,就变得没有任何意义了。
不管是爸爸这边,还是妈妈那边,都没有什么真正的家族感情。
别人家的大家族,兄弟之间都是互相帮衬的,可是他们这边,从她这一代开始,似乎就已经逐渐冷淡了。
尤其他们这一房还没有儿子,又有前往外地发展的趋势,早晚会和他们关系变淡。
除非有一天,他们回去了,但到了那个时候,爸妈年纪也大了。
前一世是这样,这一世就未必了,因为她是重生来的,有她汤圆参与的人生,绝不会按照曾经的轨迹去发展。
爸妈过了初六就张罗着要离开的事儿了,初三开始就在二姨家里对账,一直到年初六晚上。
初七开始装货,找的大货车,爸爸这次跟车走,妈妈坐火车,汪婷还记挂着询问书法作品的事儿,就在送妈妈离开之后,她把妹妹送到了外爷那儿,自己坐汽车到Y市火车站,买了一张下午得火车票。
到达Y市天也快黑了,在空间住了一晚,第二天直接就去了省书法家协会。
他们大年初七就上班了,今天是初八,刚上班,一大早过去的时候,都在打扫卫生。
一个孩子过来,只当是哪家学生没开学,带过来上班的,所以没有人注意到她。
再怎么说,这也是去年的事儿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作品有没有获奖,一问三不知的情况下,没有着急找人控诉,反而将这一层办公室的情况给摸清楚了,当有人终于注意到她的时候,她耿直的说。
“你好,我来拜师学艺的,有没有推荐的老师可以介绍给我?”
一般都是家长过来,不过到门卫那儿就被拦下了,还从来没见过有孩子自己找过来拜师的,所以都觉得稀奇。
“我有底子的,不信叔叔阿姨可以考考我。”
因为刚上班,大家都还不忙,还真有感兴趣她的毛遂自荐,反正他们这儿最不缺的就是笔墨纸砚,所以随意的就拿出了一套,让她写着玩儿,孩子嘛,一般都比大人多一些耐心对待,虽然这孩子长得不咋好看,可就凭这份勇气,也该给一次机会。
然而他们没想到,这小姑娘还真不是吹嘘,写出来的字,以他们专业人士的眼光来看,那是相当了不起的了!
等汪婷写下前几个字的时候,办公室的人全都围在了她旁边,等她将当初比赛时候的那副字写完,终于有人觉得有些眼熟了,尤其她最后落笔为汪婷的时候,一位年轻阿姨,惊喜的看着她。
“啊呀,我记得你,原来你就叫汪婷啊,去年你是不是入围咱们的作品集了?我记得那上面有一位叫汪婷的小朋友,还不满十二岁呢,是不是你?”
汪婷这么折腾,不就要这个结果呢?立即微笑着点头,“是我,不过,我来是想找疑惑的。”
汪婷不紧不慢的将那副作品集拿出来,打开自己的那一页,然后看向那位女性工作人员。
“您说的是这张字吗?”
“对,就是这张,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是当初复试选出来的作品,只是……,”
话未说完,就被旁边的一个男人以轻咳声打断了,其他人也都沉默了下来,汪婷一下子就抓住了这个关键点。
“所以,我通过了复试,作品虽然入选了作品集,但是却在决赛之前淘汰了,是吗?”
其他人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解释,汪婷见他们不说话,又问。
“我的作品未经允许就刊登到这上面,是不是也应该给我一句解释?这个作品集,是我无意间在火车上看到的,千辛万苦才借了过来,就是为了能给自己讨要个说法。如果说我被淘汰了,无所谓,比赛,嘛,哪可能一帆风顺的?可是你们既然瞧得上,入选了这本作品集,是不是应该给我说一声?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人联系我,这对我本人是不是太不尊重了些?就算没有稿费,最起码也应该知会一声吧?”
“我今天来不是要钱的,就是想问个清楚明白,还有,我的这幅字现在在哪里?按理说淘汰之后,我的作品也应该寄还给我的,可是你们不但用了,连底稿也没留给我,这是不是有些不地道?是看我年龄小,不懂这些吗?”
初赛的稿件是不退还的,复赛会退还,到了决赛的原件,甚至有收藏需求的,还要花钱购买。
毕竟这是全省性质的,能进入复赛,那就证明水平不一般了。
“小姑娘,你的作品进入复赛没错,但是没有明文规定需要退还给你,毕竟,你的作品不在前三名之列。”
复赛也是有成绩记录的,前三名因为水平不一般,所以作品会注重保护。
她不知道还有这个规定。
但更要命的是,竟然连前三名都没有进入?
什么时候,她的水平退步了?
难道说这一世的高手更多?
汪婷有些吃不准,但又不可能明说这比赛有黑幕,她又没有证据。
所以最后这事儿,竟然以尴尬收尾,这是她完全意料之外的结果。
当然,也狠狠的打了自个儿的脸。
说到底,她表现的太自负了,以为有了经验就能所向披靡了?
实则不然,看,被现实狠狠的教训了一顿吧?
也许她的字在专业人士眼中还算不错,但还不足以达到入选决赛,并推荐参加全国比赛的标准。
她懈怠了练习,接下来要重新捡起来,更加发愤图强才是,要不然就辜负了这一项专业技能了。
回到Y市的下午,就在邮局将人家的书寄还了,顺便还为老人家寄了一桶麦片,一桶芝麻糊,聊表谢意。
从外爷家回来,是初九的下午,帮着妹妹补习了一个星期的课,就开学了。
开学之后,她将大把的时间投注在练习书法,以及学习及日常读书写作上面。
经历过这次的重创,她觉得人不可能一味的停滞不前,不管你有多少经验,因为所面对的人生不同,对手自然也不尽一样,只有不断攀登,才有进步的余地。
好在她现在醒悟也还来得及,总比七老八十了还在那儿不可一世的强。
开学第一天老师就发卷子进行测评,每一科都有,目的也是为了看看这个寒假大家有没有偷懒。
这年代用的还是油墨手写的那种卷子,做题的时候很容易糊一身,这个油墨味道并不好闻,但却具有时代意义,因为她的字写的比老师好,好几位老师都曾找她帮忙刻卷子,每次她都热情的应下,跟着老师去文印室,一趴就是几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