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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丁薇的话,却让老父亲有些为难。

“薇薇啊,之前借钱的时候已经写了借条了,这笔钱,要不然就算了吧?他们的家已经没了,咱毕竟是亲戚,多少有点人情味吧,要不然以后还怎么处?”

丁薇却一脸漠然的摇头:“不行的爸爸,借钱是借钱,没有我们,他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更何况,我们提供住的地方不说,还费心费力的给他们买煤球,储备了足够他们吃的粮食,倘若你没做这些,那现在他们岂不是还要饿肚子?你做的这些,他们看在眼里,说过感谢的话吗?还不是觉得理所当然的?我不同意你说的那些,如果没有人情味,房子我们就不会让出去,也不会做这些出力不讨好的事儿,已经够可以的了,”

丁薇的不赞同,让丁振龙无话可说,“要不,这事儿等你.妈回来了,让她,我一个大老爷们儿,着实,”

“爸,你怎么还能推我妈那儿啊,我妈回来要是说这事儿,那他们会怎么想,是不是想我妈在背后撺掇的?行了,你要是说不出来,我来说,”

“那怎么行,你是晚辈,你怎么能说?这让他们面子上怎么下的来?以后……,算了,我说,我说还不行?”

“这件事宜早不宜迟,您既然答应了,那就趁早的说了吧,我觉得咱也不能要的多,差不多就行了,他们一大家子每家每户一个月给咱十块钱就行了。”

丁振龙愕然:“啥?十块钱?闺女,你这是不是太狠了,十块钱啊,这要是住个半年的,就够他们盖一半房子了。”

丁薇撇嘴,“粮食加住宿费,生活费用,油盐酱醋啥的不也是咱买的,水电费不要钱,卫生费不要钱啊?爸您以为这是乡下啊?我交的钱我知道啊,这每家每户一个月还交一块钱的卫生费您知道吗?水费也是按人口算的,一口人一个月一毛钱,您算算咱家多少人。就算电灯不怎么开,那不还有煤球呢?咱买的可都是高价煤啊,我买的粮食买的蔬菜,啥都给他们准备好,摆放到他们跟前儿,您跟我说贵?”

所谓卫生费就是垃圾清理费和公共厕所的清理费用,城里处处都要钱,市容市貌也需要去维持,光房租每个月都已经十块钱了,但凡他们有那个心,就不应该由他们提出来,而是由他们自己提出来。

既然他们不开口,丁薇觉得没必要惯着,她不惯着寄生虫,她家有本事,又不需要求人,干啥要低三下气的?

而且,她也不认为爸爸这般对他们,会换来他们的感激,反而会心生嫉妒,就采桑的那个表情,其实已经说明一切了。

别看二叔二婶天天不出门,不说话,其实他们才是最阴的,啥都不出面,啥都推给三婶儿,真到算账的时候,说不定比谁都算的精。

丁振龙再一次哑口无言,说实话,他没管这些事儿,还真不知道还有这么多的细节,于是他叹口气。

“这样,你给我列个清单,好好把这笔账算清楚,我到时候拿给你两个叔叔看看,看他们怎么说。”

丁薇在心里面撇嘴,还能怎么说,肯定会在心里面骂他们呗,不过无所谓,本来这亲戚就是靠处的,你不仁我还能对你义气?狗屁吧,她家又不是包子爹包子娘,她妈妈现在是不在家,不管这些事,这要是在了家,肯定会支持她这么做的。

男人就是不想鸟缠这些事,觉得麻烦,觉得抹不开兄弟面子,而他的兄弟也是吃透了这一点,光明正大来占他便宜。

再说,他们有钱没钱,谁知道啊?

但凡他们在金钱上表现的没这么功利,丁薇也不会做到这一步。

账本是早就记好的,因为丁薇有记账的习惯。

“粮食煤球这些在他们住进家里的第一天,我就领着他们在灶房看过了,还交代了放粮食的地方,这些两个婶婶都知道,包括丁兰丁采桑都看在眼里的。我有记账的习惯,爸爸你也知道,要不然现在家里的钱,您也不会放心让我打理不是?你看,每一笔我都记在这上面,事无巨细的,我可以直接拿账本给他们看的。”

反正都是支出的费用,没有进账的费用,也不怕他们看到什么。

丁振龙接过去一看,顿时目光复杂的看向自己的闺女:“薇薇啊,你说你到底像谁呢,”

丁薇知道父亲的意思,无外乎是觉得她太能算计了,毕竟家里没谁的心眼多过她的,她不在乎父亲的眼光。

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而后抬头看了丁振龙一眼:“我只是在保护我们辛苦赚来的财产,仅此而已。”

丁振龙表情微动,眼神也在一瞬间软了下来:“薇薇,爸爸不是这个意思,”

丁薇却不再听他说,转身就进了屋,丁振龙站在郑家玄关处愣了几秒钟,默默的拿起鞋柜上的账本,离开了郑家。

他一走,丁薇就来到了阳台,默默的站在窗帘后,看着自己父亲离开,心里面酸酸的,很难受。

就算再大大咧咧的孩子,听到父亲对自己的质疑,都会生出一些不满的,人心都是肉做的,她这些年对这个家的付出,他难道就看不在眼里?

合着在他的心里,他的儿女还不如自己兄弟亲?

到底谁才是他的家人?

——

9月第一个星期过罢,天就彻底的放晴了,天天都是大晴天,白天热,早晚凉爽起来,入秋之后,这天气是一天比一天清爽宜人,就连空气中残余的霉气都好像消散了不少。

周末爸爸让她们姊妹俩和丁采莲一起回去,说大家要一起吃个团圆饭,丁薇已经猜出来爸爸的本意。

回到家之后就帮着两个婶婶在厨房里忙活,做大锅菜,蒸馒头,这是他们地方特色,因为人多,就喜欢做烩菜,蒸点馒头,再凉调几个下酒菜,一顿饭就算做好了。

吃饭的时候兄弟几个高谈阔论,畅享未来,讲述在家的辛苦,以及建房的进度。

如今村子里的淤泥已经清理到了尾声,房屋也都推倒,把宅基地的位置都收拾好了,想重新选地方的就重新选地方,想在原址兴建的也可以,总之,只要和左邻右舍达成协议,没啥不妥的。

而原先周家的地盘,因为是大凶之地,所以被村干部单独空了出来,打算留作巷子口,这点村民们都没意见。

丁振龙这次不打算和两个兄弟的宅子挨到一起了,因为丁薇想住在原先钱老爷子家的宅基地上,所以他们兄弟就打算各自选地址,居然很巧合的,全都避让开了,也就是说,三兄弟没打算再做邻居了。

听到这个话的时候,丁薇不动声色的挑了下眉,看来这谁家都一样,都想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啊!

钱爷爷家是在村头的位置,这里房子少,僻静,反正她觉得挺好的,这东边没邻居,右边不知道会不会有邻居盖过来,如果没有的话,那就更舒服了,不和邻居打交道,显得他们家的私密性更强!

丁薇打算给家里打一口压水井,这样就不用再去村子大槐树下的水井里面提水了,太麻烦不说,打个水也有七大姑八大姨在那儿说三道四的,想想就觉得烦。

所以丁薇觉得自己的选址,简直不要太完美!

叔叔们也在唾沫四溅的说着自家房屋的设计,要买的东西,说到钱不够的时候,还观察了丁振龙的脸色。

丁振龙哪能听不出来他们的弦外之意?当时心里就很不舒服,再一想丁薇之前的提醒,心下觉得,还是闺女说的透彻,这人啊,真是不能惯,已经借了一百给他们了,竟然还不知足?

“你们不用看着我,我家已经没钱可借给你们了,正好今天大家伙都在,我来跟你们说个事儿。”

“你们在这儿也住了个把月了,我们来谈一下账的问题。这房子从租好,我和孩子们还没住,家里就出了事儿。第一个月的房租我给你们免了,权当你们不适应来到这儿强行适应的慰问费了。”

丁薇诧异的看了眼自己的老爸,没想到老爸不开口则以,开口连房租也要了,她本来没打算要的。

“这往后的房租,你们两家平分。还有这粮食、水电费、煤球、粮食、油盐酱醋的钱,你们两家也都均摊了给我们,你们需要过日子,我们也需要,现在为了给你们倒腾地方,我们是有家不能回,借住在别人家,我觉得我这个当大哥的,做的很到位,你们觉得呢?”

二叔三叔,二婶三婶的脸色在爸爸说话期间,已经变了好几变了,尤其是二婶,面上笑呵呵的点头,嘴里说着‘应该的应该的’,实际上丁薇看到她低头的时候,那生变了的唇角弧度,以及皮笑肉不笑的虚伪。

三婶本就属于那种不动声色的人,别人很难从她的表情里看出来什么,除非她自己爆出来。

至少从丁薇的观察来看,三婶儿表情从开始到现在没有太大变化,自始至终都淡淡的,情绪不露。

在爸爸将丁薇记账的账本推到他们面前,请他们去看的时候,这两对夫妻,谁都没有动一下,反而是丁采桑心急的拿了起来,一看那上面工工整整,堪比印刷体一样的字,就知道是丁薇写的。

她看的非常快,从上到下,翻页,速度很快,看完之后,忍不住拿着账本质问爸爸。

“大伯,话可不能这么说啊,这粮食不是我们两家吃的,你们也吃了啊,就算不是天天吃,那总归也没少来啊,还有这煤球和粮食啥的,你说是高价买来的,有什么证据吗?”

丁薇猛地抬头看向丁采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还能因为这点钱坑你不成?”

丁采桑冷冷一笑,“但你们会因为这点钱,和我们算账。我们已经没有家了,住在你们家也是情非得已,你以为我愿意住在这儿啊?这不是没有办法了吗?”

“采桑,你在胡说些什么,薇薇啊,她脑子不清楚,你别跟她计较,婶子回头说她,”

“妈,我怎么就胡说了,本来就是,她以为在这上面随便写写,就能问咱们要钱了?我爸都伤成那样了,每天都要吃药,定期还要去医院复查,大伯非但没有支援咱们一分钱,现在还想方设法的问咱们要钱,这也太没人情味儿吧?”

丁薇原本还想和这个丁采桑好好抬杠的,但看爸爸的脸色越来越沉,眼珠子一转后,精明的眼神就突然间黯淡下来,甚至还像个白莲花一样,委委屈屈的低下了头。

“你说的对,我们没有人情味儿,不该在第一时间帮你们逃出洪水圈,不该把你们安顿好我们刚收拾好的新家里,这个家我还没住过一天,就让你住了,我也是够没人情味儿的。粮食、煤球、油盐酱醋、蔬菜瓜果,啥啥都给你们准备齐全了,却落了个出力不讨好的下场,在城里住本来到处都要花钱,不止是你们,我们也要花钱。”

“未免给你们添麻烦,我和爸爸都在外面和厂子买房吃,偶尔来你们这儿吃饭,也是因为家庭聚会,没想到做了这么多,几顿饭也要跟我们算的这么清楚,既是如此,那我们就好好来算一算吧,我本来想着,你们每家一个月给十块钱就行了,多余的开支我们补充,现在我看不用了,所有费用你们自己出,多一分钱我都不会出。这房子我们也不住了,你们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吧,第一个月的房租就权当我们暂时寄存这些家具的费用了。你们睡的上下铺,也都是我们买的,等我们找好了房子,麻烦一并都还给我们,还有锅碗瓢盆,这些煤球你们用完了,就自己想办法去买,你们不仁,我们也没必要跟你们瞎客气!”

丁薇一段话说的掷地有声,两个婶婶中间几次想插嘴,都被丁薇高声给挡住了,就连丁振龙也没想到丁采桑会激怒丁薇,让丁薇说出这么一大段几乎要恩断义绝的话!

两个叔叔交换一记眼神,虽然从他们脸上看到了不满,但彼此都十分清楚,从今往后用得着大哥的地方还有很多,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和丁振龙闹掰,于是赶紧去说丁采桑,骂她。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这儿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这个小的在这儿瞎咧咧了,一边儿去!”

明着是在说丁采桑,实际上也暗喻丁薇不懂事儿,丁薇又不是小孩子,会听不懂这话外的弦外之音?

于是她冷笑着说了句:“二叔受伤谁都不想,但我爸都将家让出来供您好好休息了,丁采桑居然还在说我爸什么都没管过,看来二叔二婶在他们面前没少抱怨我爸没出钱的问题啊!”

“说到这儿我就想问问你们了,当你们开口问我爸借那一百块钱盖房子的时候,到底是用什么心理来借的?真的以为我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可还可不还?还是说,只要你们开口,这钱就没有借不出来的?你们觉得我家多有钱啊,可以养活你们两大家子,还借你们一百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家里的房子是在我出生之前借大姑的钱盖的对不对?当初也是一百块钱,但是每年的利息是五块钱,可我爸一分钱利息都没问你们要,二叔三叔,这还不够义气?你们一年还不了是五块钱,十年不还,就是五十块钱,当年你们还给大姑的利息都有二三十块了吧?怎么?大姑问你们要利息的时候,你们可有觉得她不够义气?她不顾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

“叔,咱做人得讲良心的,你们觉得我们会因为黑市上的价格对你们有所隐瞒?狮子大开口问你们要钱?咱的格局能不能放大一点?把人想的不要那么小家子气行不行?这笔账呢,我们就放在这儿,你们想给就给,不想给呢,就当我爸从来没说过,我们找到房子,会尽快搬走,毕竟我妈也快回来了,我们不可能一直住在别人家里头,爸,时候不早了,咱回吧?”

丁薇站起身把自己的账本拿走了,“我这账本用了好几年了,我怕我一走,丁采桑你给我撕了,所以我先拿走,回来我会写两份详细的单子拿给你们,你们看着还,我们不催,当然,不还也行的,谁让我爸是老大,欠你们的呢!嗬!”

最后一句‘嗬’可真是讽意十足啊!

站起来的姿势也非常的飒,拉起爸爸就走,压根儿就不给他们回话的机会!

殊不知,他们这边刚走,二叔就甩给丁采桑一记响亮的耳刮子。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让你说话了吗?谁让你说这些东西的,你瞅瞅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会连小你九岁的妹妹都不如,丁薇才多大啊,十岁都不到啊,你瞅瞅人家那心眼,再看你这缺心眼,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滚出去,别让我看见你,你不把这个家搅和散你不甘心是不是?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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